承恩公夫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洛婉兮也在想這個問題,若是故意為之,這招數也太過愚蠢粗暴。
她與承恩公夫人在各種場合見過幾面,雖無深交,可瞧她言行妥帖不像是這麼莽撞沖動之人。
承恩公夫人不至于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就是
與陸家結仇,且錢家姑娘進宮的路從此就斷了。
害的皇後流掉了嫡長子,錢家女兒再進宮的話,讓皇後讓陸家情何以堪。
可若是無意,這也太巧了。
洛婉兮忍不住就陰謀論了,會不會有第三者想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皇後流産,錢家女無法進宮,這麼看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是後宮嫔妃亦或者想送女兒進宮搏前程的人家。
洛婉兮皺了眉,假設那串佛珠真是人為弄斷的,卻不是承恩公夫人弄斷的,那麼什麼人有機會動手?
當時在台階上的除了她們四個便是下人,邱氏扶着陸靜怡走在前頭,她和承恩公夫人落後半步,因為要下台階,白露也扶住了她,扶着承恩公夫人的是她自己帶進宮的丫鬟,旁的宮人離得還有些距離。
那丫鬟倒是有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斷承恩公夫人的佛珠。
想到這裡,洛婉兮連忙對淩淵道:“承恩公夫人的丫鬟!
”
淩淵撫了撫她的頭發,眉眼溫和:“大長公主來了,這事她老人家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就别操心了。
”他摸了摸她的小腹:“忘了孫禦醫怎麼說的,他要你放寬心靜養。
”
說的也是,她都能想到的事,他們怎麼可能想不到,這麼一想她也就放心了。
她有些想去看看陸靜怡,可想着剛沒了孩子,陸靜怡看見她說不定會觸景傷情,遂壓下了這個念頭。
淩淵摩了摩她的臉:“你好好休息,過一會兒咱們就回家。
”
洛婉兮眨了眨眼也覺得有些累了,可還是強撐着精神道:“你要不要那邊去看看?
”天家無私事,論公他是内閣首輔還是太傅,論私他是皇後姑父。
她又道:“我沒事了。
”淩淵笑了笑,他的确打算過去一趟。
承恩公夫人一哭一求,皇帝就稀裡糊塗的将這事當成意外處理了,丁點不往深處想,連查都不徹查一下,沒的可是他的嫡長子。
于此淩淵是有些失望的,好歹教了他這
麼多年。
……承恩公夫人正打算帶着女兒前來探望洛婉兮,剛走到院子裡就見淩淵推門而出。
望着他冷然的面容,承恩公夫人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勉強笑道:“因着老身失誤,害的尊夫人動了胎氣,實在是老身的罪過,
還請衛國公見諒。
”
淩淵看着她,神情依舊淡淡的。
承恩公夫人頭皮發麻,慢慢低了頭避過他的目光。
“是否失誤,還言之過早。
”淩淵淡聲道。
承恩公夫人就像是被人塞了一把黃蓮,一直苦到了心裡頭,知道這事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恨不能時光倒流,好扔了自己那串佛珠,她今天怎麼就帶着那串珠子了呢。
“我母親真不是故意的。
”錢舜華有些發急,小皇子沒了是事實,陸家哪能善罷甘休。
若是再得罪淩家,無疑是雪上加霜。
承恩公夫人也忙道:“衛國公府明鑒,老身真是無心之失。
”
淩淵眼風掃過去,掠過了承恩公夫人身後的丫鬟,突然問:“當時在夫人身邊的除了這個丫鬟還有其他人嗎?
”
承恩公夫人愣住了。
她身後的丫鬟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轉瞬即逝。
錢舜華比母親早一步明白過來淩淵的言下之意,他的意思是可能有别人動了手腳,錢舜華不敢置信的看着秀娥,能被承恩公夫人帶進宮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怎麼可能?
可若是能證明秀娥的确被外人收買了,他們家雖有失察之罪,可皇後流産這事就怪不得他們了。
錢舜華頓時難以抑制心裡的狂喜和激動。
兵荒馬亂之下,她們一門心思想着如何讓帝後相信這一場意外,竟然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可能。
……
東屋内,甯國大長公主安撫好陸靜怡,留下段氏和邱氏陪伴她便出了屋。
看見她走出來,坐在圈椅上的太後和皇帝都是一怔,下意識坐直了身子。
大長公主也不客套,開門見山道:“事情來的路上我聽人說了,皇上和太後都覺這隻是個意外?
”說話時她的目光落在錢太後身上。
錢太後面上一燙,捏了捏手心道:“姑母,承恩公夫人真是無心之失,哀家已經罰她去妙音庵為那苦命的孩兒誦經祈福三年。
”
皇帝垂着眼不敢直視大長公主的雙眼,誰的兒子誰心疼,哪怕他已經相信承恩公夫人不是故意的,他還是覺得這個懲罰輕了。
可錢太後發了話,他得顧忌母後顔面。
大長公主一扯嘴角,頗有深意道:“意外?
因承恩公夫人痛哭流涕着說是意外,于是你們覺得是意外了,還是徹查過才斷定這是個意外?
”
皇帝和錢太後皆是一愣,皇帝的臉青紅交錯,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哪兒犯了錯。
錢太後慢了一拍後也明白過來大長公主話裡深意,頓時漲紅了臉。
之所以這麼快就下結論,那是因為她要趁着陸家人反應過來之前了結此事,如此陸家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繼續追究下去。
大長公主垂了垂眼,皇帝想不到不奇怪。
先帝為什麼一心想廢了他,大半是因為他愚鈍耳根子軟,容易受人影響幹出荒唐事。
要不是當時除了皇帝就隻剩下與他們勢同水火的福王,她和淩淵也不會支持他
。
可錢太後,先帝在位時還算靠譜一人,否則也不能和鄭氏鬥了這麼些年。
然而大長公主發現自從她做了太後,行事越發不知所謂了,先是孝期裡就把娘家侄女養在慈甯宮,再是這一回。
就算是這隻是個意外,可皇後失去了一個成型的男胎是事實。
妙音庵三年就想交代過去,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當他們陸家都是死人不成?
呵,沒了先帝和鄭氏女這兩柄懸在頭頂的劍,以為高枕無憂,于是想做随心所欲的太後娘娘了,她還活着呢!
“不徹查一番就下定論,陛下,你讓後宮衆人和滿朝文武怎麼想?
”大長公主聲音平平卻字字如刀。
皇帝便覺臉火辣辣的燙起來,羞愧難言。
錢太後也面上發燒。
正當時,淩淵帶着去而複返的錢家母女到了,身後還帶着被反綁了手腳堵着嘴的秀娥和宮人。
見到淩淵,皇帝就覺臊得慌。
淩淵神色淡然,不疾不徐的見過禮後開口:“當時這四人站在承恩公夫人身旁,其中最有可能碰到佛珠的是這個丫鬟,陛下不如派人審問一番。
”承恩公夫人是長輩無憑無據不好審問,幾個宮女和丫鬟卻沒這顧忌,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
皇帝懊惱極了,有着說不出的挫敗,他搓了搓手詢問的看着淩淵:“太傅看交給祁王叔可好?
”祁王掌管宗人府
。
淩淵道:“令陸家和錢家各派一人旁聽,陛下意下如何?
”
皇帝忙道:“還是太傅想得周到。
”兩家各派人參與,也省的事後扯皮說什麼包庇污蔑。
于是這事就這麼定下了,皇帝派人去請祁王過來,商議一番之後,各自行禮散去。
……
大長公主随着淩淵去看洛婉兮,也是才知道洛婉兮竟然可能懷了雙胎,望着他素來清隽的面龐上的淺笑,大長公主眼神也溫和了些。
他苦了十幾年,眼下算是甘來了。
“懷孕本就艱難,懷雙胎更要加倍辛苦,你多體諒下她……”說着說着大長公主自己就說不下去,淩淵待婉兮的心意她還不清楚嗎?
淩淵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
大長公主便點了點頭,閑話着就進了屋,在宮裡并不适合說正事。
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洛婉兮聽說大長公主來了,立馬睜開眼就要坐起來。
桃露搶步過去,扶着她慢慢起來:“夫人慢點兒。
”
洛婉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赧然的望着門口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溫和一笑,擡手壓了壓:“不必行禮了。
”
在床前的玫瑰椅上坐下後,大長公主問她:“身體好些了嗎?
”
洛婉兮道:“我都好了,”望了望她後輕聲道:“皇後之事,您節哀,不要太難過了。
”
看清她眼底的濡慕和關心,大長公主心頭一暖如同溫泉流過,她點了點頭:“你也别太擔心皇後了。
”她一貫疼陸靜怡。
她都聽說了,之前在園子裡她為了拉住陸靜怡,差點把自己帶下去,幸好沒出意外。
洛婉兮點了點頭。
略說幾句話後,淩淵便送大長公主出去,回來就見洛婉兮神情中還殘留着不舍,每一次和大長公主的相處都能令她心花怒放,比跟自己在一塊還珍惜。
淩淵挑了挑眉,承認自己有些吃醋了。
于是他走過去,扶住她的後腦勺,吻了吻她的眉心。
這吻來的莫名其妙,不過洛婉兮早就習慣他時不時的親昵,壓根想不到他是在吃醋,順勢拉着他問那邊情況。
……
離開的大長公主回到東屋時,錢太後和皇帝都已經走了,大長公主心下一哂,這是沒臉繼續待下去了!
屋裡正在收拾,打算把陸靜怡擡回坤甯宮,玲珑閣到底比不得坤甯宮舒服。
“祖母去看洛姑姑了?
”陸靜怡側過臉看着進來的大長公主問道。
大長公主輕輕的嗯了一聲。
陸靜怡笑了笑,祖母還真把洛婉兮當成女兒看了。
她是真的看不出來洛婉兮哪兒像姑姑,除了閨名,不過她老人家高興便好。
“洛姑姑還好嗎?
”陸靜怡問,她恍惚記得她拉了自己一把,倒是個心善的。
大長公主道:“她還好!
”卻是沒說洛婉兮可能懷了雙胞胎之事,免得刺痛了她。
陸靜怡頓了頓,下意識将手覆在小腹上,一片平坦,那種身體空了一塊的感覺再一次洶湧而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兒道:“那就好,姑父好不容易有了後,要是因我之故出了意外,我于心難安。
”
一旁豎着耳朵的邱氏目光一閃,姑父,看來皇後心結解開了。
大長公主也留意到她稱呼上變化,心下甚慰,她擡手摸了摸孫女兒的頭頂,緩聲道:“好孩子你的罪不會白受的。
”當年害了婉兮的人都付出了代價,如今害了陸靜怡的人也必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