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蕭氏歎息一聲,一波三折,餘音袅袅。
白奚妍嫁進陳家,本就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早日誕下子嗣也能緩解她的尴尬,哪想都不知道孩子來了這孩子就沒了。
蕭氏同為新婦,難免物傷其類,十分同情白奚妍。
“四妹明兒要是無事,咱們便過去瞧瞧表妹?
”蕭氏詢問洛婉兮。
姑表親,哪怕陳洛兩家分屬不同黨派,但是還沒有撕破臉,禮數上便不能落下話柄。
心頭蕭瑟的洛婉兮微一颔首:“大嫂安排便是,我都得空,就是不知道那邊方不方便?
”身為陳家少奶奶,小産的消息一出,必然多的是人上去探望。
若是遇上關系不睦的,難免尴尬。
“那我派人去問下哪天方便?
”蕭氏道,她等着洛婉兮回來就是為了确定洛婉兮是否有時間。
洛婉兮忽然問:“大嫂,這事祖母知道了嗎?
”
蕭氏道:“尚未,我想着還是不告訴祖母了,祖母身子難得好一些了。
”洛老夫人曆來心疼白奚妍,知道了還不知要多傷心,萬一傷了身子,豈不是不美。
蕭氏未盡的話語,洛婉兮自然懂,便道:“還是大嫂想得周到。
”
蕭氏笑了笑。
“來人可有說了表姐小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洛婉兮問蕭氏。
蕭氏搖頭:“隻說是被琴姬氣得,怎麼氣的卻是沒說。
”
洛婉兮又問:“那琴姬又是如何處罰的?
說了嗎?
”把主母氣得小産,擱哪家都是說不過去的。
蕭氏臉色微微一沉:“我問了,說還沒有,可能是還沒騰出手來收拾。
陳家總要給一個交代的,難不成他陳铉還想寵妾滅妻不成。
”
洛婉兮心下一沉,隻怕事情沒他們想象中那麼簡單,到底怎麼回事她們在這想破了腦袋都沒用,還是得過去了才知道。
姑嫂二人略說了幾句,洛婉兮便回榮安堂見洛老夫人。
說了些淩婵鬧的趣事,哄得洛老夫人喜笑顔開,方回西廂房。
回到屋裡,臉上的笑容頓時如潮水般地褪去,洛婉兮心煩意亂地歪在窗邊的美人榻上。
柳媽媽一臉掩不住的心疼之色:“女子小産最是傷身子的,表姑娘又年輕,可别落下病根影響日後。
明兒老奴也想跟着去瞧瞧表姑娘,姑娘覺可方便。
”
洛婉兮自然無不答應,又道:“媽媽去庫房裡找些适合女子這會兒用的東西,過去時帶上。
”雖然白奚妍可能不缺,但也是她們的一番心意。
柳媽媽應了一聲:“老奴這兒有幾道專門坐小月子的藥膳,這就去寫了,明兒交給表姑娘身邊的人,好好給她補補,把身子養回來。
”養好了再生個小少爺,出嫁女還是得有個兒子才能挺直腰杆,尤其是高
嫁的女子。
不過洛婉兮尚待字閨中,柳媽媽不好和她說這些。
不想還好,一想柳媽媽就忍不住為洛婉兮的婚姻大事操起心來。
“也好!
”洛婉兮道。
聞言,操碎了心的柳媽媽便下去忙活了。
略晚一些,陳府那傳回話,明天上午她們就可以過去,且還帶來了琴姬被送出府的消息。
聞訊後,洛婉兮心頭微微一松,由此可見陳铉還是個有分寸,那白奚妍的處境就不會太糟糕。
次日一早洛婉兮便随着蕭氏前往陳府,說來,姑嫂二人還是頭一次來,金堆玉砌富麗堂皇,令人眼花缭亂。
白奚妍的汀蘭苑坐落在東北角,庭院裡種着大片大片的杏樹,早春時節,定然該是美輪美奂,可眼下是冬天,樹木凋零,不免讓人覺出一股蕭瑟來,尤其她們是來探病的。
雙眼腫如核桃的白洛氏望着床榻上面無皿色,雙眼木然的女兒,心如刀絞,聞說洛婉兮和蕭氏來了,趕緊道:“讓她們進來!
”
洛婉兮和白奚妍慣來要好,又會勸人,她就盼着洛婉兮能勸的白奚妍想開點,别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了,這不是在剜她的心嗎。
要知道會是這樣的後果,昨天她絕不會跟那個小賤人一般見識,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昨兒下午,她見白奚妍郁郁寡歡,便帶着她去梅花林裡散心,哪想遠遠的就瞧見琴姬在跳舞,陳铉就坐在涼亭裡津津有味的瞧着。
跳舞就算了,萬不想琴姬這個不要臉的,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跳到了陳铉懷裡,極盡挑逗之能事。
要不是突然來了人把陳铉叫走,還不知小賤人能做出什麼不要臉的事來。
自己氣不過,教訓了她兩句。
青天白日勾引男人,簡直不知廉恥。
她哪一句說錯了。
琴姬竟然敢回嘴,嘲笑妍兒攏不住男人。
她恨不得撕了對方的嘴,剛想動手,妍兒便喊肚子疼,竟是見皿了,誰能想到才一個月大的孩子就沒了,就這麼沒了!
想起那灘皿,白洛氏就錐心刺骨的疼起來,那可是她外孫。
要不是那個小賤人,妍兒怎麼會動了胎氣。
幸好陳铉沒有包庇琴姬,回來就将琴姬杠出府了。
可想起陳铉那張陰沉如水的臉,白洛氏在心裡打了
哆嗦,不敢再想。
白洛氏甩了甩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猝不及防之間便看見了跟在洛婉兮身後的柳媽媽,心頭大震,她差點扭斷自己的脖子。
她怎麼把柳媽媽忘了,洛婉兮怎麼會把柳媽媽一塊帶來。
白洛氏心跳如擂鼓,手裡瞬間布滿冷汗。
她掐了掐手心,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今日陳铉不在府裡頭!
可即便如此,白洛氏也不敢讓洛婉兮多留,萬一陳铉突然回來了,看見柳媽媽了呢!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白洛氏便覺得自己全身的皿液都不流動了。
“姑姑您保重自個兒身體。
”白洛氏臉色委實難看,蕭氏情不自禁的開口。
白洛氏臉頰抽搐了下,擠出一抹強笑。
望着笑容僵硬的白洛氏,洛婉兮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白奚妍,上前幾步輕聲道:“姑姑,表姐的身子府醫怎麼說?
”
白洛氏道:“沒傷到底子,仔細調養幾月便能恢複。
”
不幸中的萬幸,洛婉兮松了一口氣:“那便好,”目光移到白奚妍蒼白的臉上,她低聲道:“表姐,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咬咬牙就都挺過去了,你日後的路還很長很長。
”
躺在床上的白奚妍突然顫了顫,目光移到洛婉兮臉上,被子下的手微微一動。
見狀,洛婉兮伸手握住她的手。
白奚妍握着她的手,眼底湧出眼淚,很快便一顆接着一顆不間斷的往下淌,嗚咽之聲從她慘白的唇間溢出。
看得人眼眶發酸。
洛婉兮不由也濕了眼眶,勸她:“都說這時候哭不得,哭了傷眼睛。
”
柳媽媽忙道:“可不是,這會兒哭,老了容易花眼。
”
洛婉兮就覺白奚妍抓着她的手驟然緊了下,不禁擔心。
擡眼就見白奚妍另一手捂着嘴,失聲痛哭起來,越哭越大聲,哭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洛婉兮大吃一驚:“表姐,你怎麼了?
”
白洛氏推開柳媽媽擠過去,一把摟住白奚妍,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裡,安慰:“别難過了,都過去了,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你還年輕,養好了身子還會有的,一定會有的。
”
看這情況,蕭氏趕忙附和:“表妹放寬心,孩子還會再來的。
”
大抵是這些安慰起作用了,白奚妍在白洛氏懷裡逐漸平複下來。
白洛氏歉然的看着蕭氏和洛婉兮:“要不你們先回去,等妍兒精神好一些了,你們再來看她。
”洛婉兮微微一怔,複又恢複如常:“好的,那姑姑,表姐,我們就先走了。
”忽然又想起一事,道:“這兒有幾張養身子的藥膳方子,是柳媽媽寫的,姑姑先問問府醫,表姐能不能用,要是可以的話,給表姐
煮些藥膳總比吃藥好些。
”
白洛氏抿了抿唇,側過臉看着柳媽媽:“你有心了!
”
柳媽媽屈膝道:“都是老奴應做的。
”
白洛氏收回目光,命錢嬷嬷送二人離開。
見她們走了,白洛氏松了一口氣,可這口氣吐到一半又立馬憋了回去。
“白夫人,少夫人,大爺回府了!
”白洛氏頭皮一麻,吓得心髒差點驟停,離開的柳媽媽和回來的陳铉。
白洛氏覺得三千發絲都要豎起來了,此時此刻她腦子隻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陳铉看見柳媽媽,絕不能,在這個念頭清晰的瞬間,白洛氏迅速冷靜下來:“侍畫,你和表姑娘說一聲,讓柳媽媽教小廚房的人做幾道妍兒愛吃的菜,她就愛吃柳媽媽的手藝。
要是府醫說那幾張藥膳可用,順便也把藥膳教了。
教完了,我再派人送她回去。
快去
!
”
柳媽媽剛走,便是要遇上也沒這麼快的。
侍畫愣了下,将話重複了一遍,見白洛氏點頭,立馬小跑着出門。
在園子裡追上了洛婉兮一行人,把白洛氏的話轉述了。
洛婉兮便去看柳媽媽。
柳媽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白奚妍那模樣着實令人心疼。
“那媽媽且再留一會兒,我們先走了。
”洛婉兮道。
柳媽媽福了福身道:“少夫人和姑娘先回去,教幾道菜一下午便夠了。
”
洛婉兮對柳媽媽點了點頭,與蕭氏先行離開。
柳媽媽則跟着侍畫回了汀蘭苑的小廚房。
過了垂花門就是前院,也是巧,正遇上回來的陳铉,他穿着青綠錦繡服,應是剛從衛所回來,這身錦衣衛服旁人穿着,顯得冷肅威嚴,生人勿進。
穿在他身上卻是說不盡的倜傥風流,尤其此刻一雙狹長的
桃花眼含笑,若是再拿把折扇,活脫脫就是個纨绔子弟。
再想想有關他的傳言,蕭氏更是同情了白奚妍。
兩廂遇上了,少不得要見禮。
陳铉看一眼低眉順眼的洛婉兮,不是很有誠意的替江枞陽惋惜,他出京辦差去了,否則自己倒是能邀他過來小酌一杯,順便給他安排個幽會佳人的戲碼,在自己府上還不是一擡手就能解決的事!
想着想着陳铉突然笑起來,他還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江枞陽都說不要自己多管閑事了,他看見洛婉兮第一反應竟然還是給他安排機會。
自己這是多犯賤!
“洛少夫人和四姑娘這就要走了,不留下用個便飯?
”陳铉微微一挑眉,和顔悅色的問。
“家中還有事,便不打擾了。
”蕭氏客氣的回道。
陳铉笑:“原來如此!
”看了看洛婉兮後笑容可掬道:“那我就不留客了,日後少夫人和四姑娘常來做客。
”
客套話誰不會說,蕭氏含笑點頭。
寒暄過後,雙方各自告辭。
錢嬷嬷目送洛婉兮和蕭氏的馬車消失在拐角處,才旋身返回。
安撫好白奚妍,在廳裡等着她的白洛氏劈頭蓋臉就問:“有沒有遇上姑爺?
”
不妨她這麼問,錢嬷嬷懵了下,才道:“遇上了,姑爺還邀請少夫人和四姑娘常來做客。
”白洛氏耳裡隻有‘遇到了’這三個字,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大口喘息。
要不是自己把柳媽媽留了下來,他們就要遇上了。
就差那麼一點,那麼一點就完了,徹底完了!
這事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否則早晚有一
天會暴露的。
白洛氏眼底浮現兇光!
看了個正着的錢嬷嬷吓了一大跳,夫人似乎很怕姑爺與表姑娘遇上,一聽她的話臉色就變了。
還有方才,姑爺瞧了表姑娘好幾眼,表姑娘生那般如花似玉。
一個念頭猛然劃過錢嬷嬷的腦海,她睜大了眼,
脫口而出:“夫人覺得姑爺瞧中了表姑娘!
”
白洛氏大驚失色,曆喝了一句:“你胡說什麼!
”
錢嬷嬷瑟縮了下,難道自己猜錯了。
白洛氏心裡一突:“你為什麼這麼說,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
”
聽這話頭,真是自己猜錯了?
白洛氏怒瞪一眼錢嬷嬷:“你快說啊!
”
望着滿臉陰沉的白洛氏,錢嬷嬷咽了口唾沫,把自己猜測的由來說了。
聽罷,白洛氏心中警鈴大作,臉色變幻不定,她想起了洛婉兮被闫珏追進林子裡那次,是陳铉救了她。
又想起了洛婉兮那張臉,般般入畫,占盡風流,哪個男人見了能不心動,風流成性的陳铉能免俗嗎嗎
?
白洛氏的臉一點一點的青了,她絞緊雙手,告訴自己,莫急莫急,肯定有解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