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已經爬進了窗子。
小天看看他，又看看後面的秦明，突然覺得自己猜出些什麼來。
喬薇進入客廳時，看到了可怖的一幕：連赫和孫燕南都被綁在椅子上，連赫被割開了手腕，皿液汨汨往下流，落到地闆上，一直蜿蜒出大門外，此時他垂着頭，人不知是死是活。
而孫燕南則被膠帶封
着嘴巴，頸部搭着一根麻繩，似乎這就是為她準備的死亡方式，她身上好像沒什麼傷，隻是看着連赫，淚水已經流了滿臉，早已沒有求生的欲望。
段文殊就站在兩人中間，神色陰沉看着她，對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出去，要不然……我不保證你能活着走出去。
”
喬薇酸楚地一笑，“老色鬼，我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懼怕死亡了……我既然敢進來，就不怕死在你手上。
但我知道你不會。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負你、不是因為百年都無法釋懷的怨恨，你也不會走這一步。
”段文殊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之前的陰沉狠厲消失，換成難以承受的痛苦：“是啊，一百多年都忘不掉……金小鳳，你不隻毀了我一輩子，還毀了我足足一百多年……我今天還給你的，還不足你當初對我
的十分之一！
”
他看着孫燕南滿臉殺氣，喬薇怕他下手，立刻用言語打斷他：“金小鳳就是孫燕南的前世嗎？
是她害死了你？
”段文殊凄苦地笑起來，“是她……就是她……我本是個老老實實的教授，是她接近我，告訴我她傾慕我，我為她這個風塵女耗盡積蓄，挪用學校錢款，丢掉工作，以至最後走投無路，隻能同死殉情，可我死了，卻沒有等到她。
才知道她隻是拿我的錢去供了情郎，然後在我死後雙宿雙栖……可惜他們最後死在了火車上……我以為這就是他們的歸宿，可是這輩子，這輩子當我還在冥界做孤魂野鬼的時候他們
居然成了郎才女貌的一對，那我又是什麼呢？
隻是他們姻緣路上的陪葬品嗎？
”
他盯向孫燕南，“既然上天這樣對我，那我就違逆天道殺了你們兩個，讓你們也來給我陪葬！
”說着他就将手探向孫燕南的脖子，喬薇立刻上前攔住他，“不要，這樣你會萬劫不覆的！
”
她哭道：“老色鬼，不要妄想和天道抗衡，你會付出代價的！
這代價，我已嘗過了……”段文殊沒有繼續行動，她接着道：“我隻是個普通凡人，本應該找個普通人結婚生子，可我找了魏珩，魏珩已死，本應順應天意任他魂飛魄散或是轉世投胎，可我要讓他重生，然後……他離開了我，和
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本來是勸說，可想起這些她卻真正覺得心痛，緊緊抓着段文殊冰冷的手臂痛哭：“我不是他們姻緣路上的陪葬品，我隻是他們的紅娘而已……我沒有本事殺他們，我隻想從此之後，生生世世再不要和他
們有任何瓜葛……老色鬼，相信我，這是我們最好的出路，不要執着，不要掙紮……可惜我明白得太晚……”
她看見段文殊将目光投向前方，回過頭，赫然看見不知何時站在後面的顧白。
顧白看看她，又看向段文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似乎回憶起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起。
喬薇下意識擦了擦淚水，如今的她，再也不想在他面前流淚。
顧白緩緩道：“如果他們注定成就姻緣，你殺了這一世的他們，也奈何不了下一世的他們；如果他們注定分離，遲早會分離，你不用多此一舉。
你想報複你的仇人，但他們早已死去，你想報複上天，可
今夜這一切又何嘗不是上天的安排？
芸芸衆生，渺如滄海一粟，我們能做的，不過是一世追逐，求得心中安甯。
”
段文殊看了他很久，卻發現他的目光始終平靜，不起一絲波瀾。
他低低道：“不在了，魏珩那小子……真的不在了，你果然不是他……”說着，他低下頭看看孫燕南與連赫。
一個感情炙烈的千金小姐，一個是身懷正義的警察，他們又哪裡像他烙在心裡的那兩個小人，不過是兩個陌生人罷了……
他将手頹然放下，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在這一刻得到了安甯。
原來放下，即是安甯。
“他們不在了，我也不在了，金小鳳騙了段文殊，這就是結局，一百多年前就有了結局，是我還在執着而已……”他喃喃說着，整個人像一片落葉一樣沒有一絲力氣。
喬薇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而苦苦勸着他的自己，又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這時段文殊朝喬薇道：“薇薇，謝謝你，我不會殺他們了，這麼久，我也該離開冥界了。
”
“你可以離開冥界嗎？
可以重新輪回轉世嗎？
我要不要找人替你超渡？
”喬薇立刻問。
段文殊搖搖頭，“南京舊址，永安胡同81号院子裡一棵榆樹下有我的屍首，上面插有一把金錢劍，是他們兩人怕我做鬼後尋仇給胡亂插上的，卻隻是讓我無法輪回，不得安甯……你去找到我的屍首，拔
去金錢劍重新安葬，我便能再入輪回了。
”
“好，我記下了，南京，永安胡同81号，榆樹下面。
”喬薇複述道。
“那我先走了……”段文殊看一眼連赫，“他大概還沒死，你盡快送他去醫院，也許還有救。
對不起，今天的事也許會給你惹麻煩……”
喬薇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我不會有事的，你要好好的……以後如果再見到你，我也許都不認識……”
“再不再見，有沒有緣，還不是看天意。
”段文殊說，“你别哭了，我也不太會安慰女人。
”喬薇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不用你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