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良騎着拉油潲水桶的三輪車,陳琨騎自行車載着他媽,三人披星戴月,頂着夜色,騎行在回家的路上。
“王吉昌和曾凡玉兩口子現在安逸慘了喲?
!
請我們吃飯現在都是在火鍋店請!
剛才王勃結賬的時候我故意去看了一下,季良,你曉不曉得今天晚上我們七個人吃了好多錢?
”坐在兒子後座上的鄒家芝問旁邊“夯哧夯呲”,賣力騎着三輪車的丈夫。
“吃了好……好多錢嘛?
”陳季良吐了口氣,問。
“兩百多!
清幽幽的‘死人頭’從皮夾子裡面一連扯了三張!
季良,琨兒,你們不曉得喲,王勃那鬼娃娃身上的那個錢包啊,厚得很!
大大小小的,我看起碼裝了不下一千塊錢!
一個娃娃家身上都揣這麼多錢,這兩口子這小半年在四方不曉得賺了好多錢!
”鄒家芝紅着眼,語氣既羨慕又嫉妒。
“啥子,兩百多?
還有,王勃随身帶了一千多塊錢?
怕不是米粉店收的賬款放在王勃身上了喲?
”鄒家芝這麼一說,陳季良也吃驚了,驚道。
“屁個賬款!
李翠給我說過,米粉店的賬都是他們的幹女曾萍在收!
而且,人家現在每天的流水,好幾千,哪裡才隻一千多?
”
“也是李翠告訴你的?
”陳季良問。
“不是她還有哪個喃?
”
“發财了!
唉,王吉昌這狗/日的真的發财了啊!
财大氣粗啊!
可笑這狗/日的剛才在桌子上還在老子面前裝窮,生怕老子向他借錢似的!
老子再沒有錢嘛,也不至于向他這個暴發富借錢嘛!
真是一個暴發戶,一點氣質都沒有!
再有錢也就是一個‘土八路’!
”陳季良氣喘籲籲,像妻子一樣,語氣中既有羨慕和嫉妒,又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酸葡萄心理。
“唉,季良,你說這兩口子的運氣咋個就這麼好喃?
我真的是有點想不通嘞!
王吉昌好吃懶做,二不挂五。
曾凡玉人雖然勤快,但是老實巴交,字都認不到一個。
就這樣,開了家米粉店就開發了。
而且發得這麼快!
早曉得,我們也不該去喂啥子豬,又累又髒,錢還賺不到多少!
早曉得就該像王吉昌兩口子一樣,去城裡開米粉店!
”鄒家芝道。
“唉。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陳季良歎了口氣,“那兩口子也不過是膽子大,走了****運!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一些話,還真TM的有道理!
”自诩為農村知識分子的陳季良一邊感歎,一邊吐了幾句成語。
“……”
兩人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羨慕着,嫉妒着以前那個鹹魚翻身的窮鄰居,很久之後。
突然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一想,頓時想起自己的兒子陳琨今天晚上竟然一直沉默不語,十分的反常。
鄒家芝想到就問:“琨兒,你咋個不說話喃?
難道今天晚上的火鍋不合你胃口嗦?
”說話的時候,還用手拍了一下兒子的背。
“啊,爪子,媽?
你幹啥子?
”在前面一邊騎車,一邊想着自己心事的陳琨被鄒家芝的拍打驚醒。
“心不在焉!
你今天晚上有點不對頭哦?
”鄒家芝見自己的兒子完全沒聽到自己剛才的問題,有些詫異。
“不對頭?
啥。
啥子不對頭嘛?
”陳琨的心髒縮了一下,辯解說。
三年前,陳季良就知道自己兒子對曾萍那女娃娃的心思。
自己兒子三年沒見過曾萍,今天猛然見到三年後的對方。
一個跟三年前那個雖然漂亮,但是卻瘦瘦的,穿着簡樸的女孩相比,各方面都突飛猛進,猶如脫胎換骨,仿佛換了一個人般的女孩。
更加的豔光四射,更加的清純如水,哪怕就是陳季良自己,瞟了對方兩眼後,也“心虛膽顫”,不敢多看,就枉論曾經喜歡過對方的兒子了。
兒子失态,寡言,作為一個男人,某種程度上說,他是相當理解的。
“嘿嘿!
”陳季良“嘿嘿”一笑,“琨兒,曾萍這女娃娃今天你也見了,感覺咋個樣嘛?
”
“啥,啥子咋個樣?
”陳琨的心髒再次一縮,有些結巴的說。
“漂亮不噻?
”
“漂,漂亮……”陳琨下意識的出口,“蠻漂亮的!
三年沒看到她了,我,我沒想到三年後她竟然變這麼漂亮了!
”
“女大十八變嘛!
”陳季良說。
“是啊,我,我都有些不敢認了。
”陳琨感概,對方的容顔,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腦海,那麼的鮮明,那麼的奪目,讓他情難自禁,心生向往。
鄒家芝終于聽明白了丈夫和兒子的對話,而且通過兒子今天晚上的反應和剛才說的那些話,心頭頓生一股明悟:
自己家這小子,怕是喜歡上王吉昌和曾凡玉新收的這個養女了。
鄒家芝一向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琨兒,你是不是喜歡上萍女子了嘛?
”鄒家芝問。
陳琨如同被人戳了一下的刺猬,全身寒毛乍立。
“哪個,哪個喜歡她?
我,我沒有喜歡她哈!
”陳琨被自己的母親一語道破心頭的隐秘,條件反射似的否認。
“嘿嘿!
”陳季良再次發出“嘿嘿”的笑聲,對自己的兒子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琨兒,你今年也二十歲了,差不多也該說對象了。
你如果對曾萍有意思,我和你媽就給你想哈兒辦法。
如果不喜歡,那就算了。
”
“琨兒咋個不喜歡嘛?
萍女子那麼乖,人也勤快,是個男的就喜歡。
琨兒肯定也是喜歡的噻。
”知兒莫如母,鄒家芝知道自己兒子害羞,直接替陳琨說出了心頭所想。
陳琨一驚,自己的父母與他當面談論他喜歡的對象實在讓他有些難為情。
“媽――”陳琨拖長聲音喊了一聲,語氣聽起來相當的“不滿”。
但鄒家芝卻聽出了其中蘊含的“撒嬌”和不好意思。
“呵呵,季良,琨兒不好意思了!
”鄒家芝呵呵一笑。
陳季良也跟着笑了起來,沖自己的兒子說,“瓜娃娃,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時間到了就找婆娘,有啥子不好意思嘛!
”
陳琨面嫩臉薄,很不好意思和自己的父母談論自己的感情,幹脆不言,再次沉默起來。
但他的父母卻仿佛受到鼓舞一般,興緻勃勃的開始讨論起自己兒子和王吉昌、曾凡玉新收養女曾萍之間談婚論嫁的可能性來。
首先,從年齡上看:自己兒子陳琨今年20歲,曾萍18歲,兩人的年齡正好。
其次,從家事上看:曾萍這麼一個長得既乖人又勤快,性格,脾氣據王吉昌兩口子反應更是好得沒話說,絕對是一個男人最值得擁有的賢妻良母,這麼好一個女娃,如果真是王吉昌和曾凡玉的親女,就這兩口子目前這種蒸蒸日上,完全看不到頭的發展勢頭,還真不一定看得上自家這個養殖戶。
但問題是曾萍隻是兩口子的養女,又不是親女,不見得有那心思和精力給養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說不得最後選一個還算過得去的人家嫁了就成。
而自家雖然隻是一個養殖戶,但在農村老家也算不差,在隊上也算得上有數的好人家了。
至少配曾萍這個颠沛流離,“沒人要”的“兩姓家奴”是綽綽有餘了。
第三,從外貌,人品上看:曾萍固然是溫柔漂亮,最适合當老婆的賢妻良母;自己的兒子陳琨也不差――高高大大,輪廓分明,當兵歸來,而且兩口子通過關系,已經給兒子找了一個很不錯的工作,在四方煙草公司稽查隊當查假煙的稽查員。
一開始雖然隻是個臨時工,但是工作幾年還是有轉正機會的。
到時候什麼社保,醫保的都有了,和一般的城裡人比起也不差。
最後,還有一個很重要,但是兩口子當着自己的兒子不好說卻又心照不宣的一個理由就是:
曾萍的養父養母王吉昌和曾凡玉這家人,如果不行差踏錯,遭了天譴,這輩子财運滾滾,富貴一生怕是闆上釘釘的了。
而從今天接觸的一些細節上看,兩人,包括他們的兒子王勃對曾萍這個養女,幹姐姐都是相當的在乎,照顧。
如果自家兒子娶了曾萍,兩家人聯姻,他們和王吉昌、曾凡玉這對鄰居就是親上加親,自己兒子的未來,前程,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水漲船高,悠然可期!
陳季良情感上雖然到現在也一直在背後鄙視,挖苦王吉昌這個他曾經完全瞧不起的,好吃懶做的破落戶,但理智上卻不得不承認:
靠着某種他無法踩到的狗/屎運,王吉昌這個二不挂五的破落戶,已經在生活的各個方面大大超越了自己,超越了隊上的所有人、按照對方現在的這個節奏,這個讓他一月一驚的發展的趨勢,他這輩子怕是難以望其項背了。
唯一能夠指望的,便落在了當兵歸來的兒子陳琨頭上。
陳季良和鄒家芝兩口子越說越起勁,越說越覺得自己的兒子和那王吉昌,曾凡玉的養女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興奮起來的鄒家芝幹脆說,她過兩天就去拜訪拜訪曾凡玉,在曾凡玉面前敲敲邊鼓,探探火色,為最終的說親鋪路。
一直豎起耳朵聽着父母興緻盎然進行擺談的陳琨一開始還頗不自在,但是随着自己父母的分析和探讨,他也從前不久見到曾萍後的自卑和自慚形穢中慢慢自信了起來,左思右想,綜合分析,他和曾萍這個雖然漂亮得讓他不敢逼視但身世卻“造孽兮兮”的女孩之間的鴻溝,并非他一直想象的那麼大。
隻要他努力,隻要他用心,加上父母全力的幫襯和支持下,彼此之間的距離,是有可能一躍而過的。
一切皆有可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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