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他精神恍惚,滿腦子都是那場從天而降絢爛至極的光雨。
進門的時候,甚至被門檻絆了一下,險些跌跤。
“發生什麼事了?
”
宮佩瑤連忙迎上去,眼中透着憂慮,她從來沒有在韓笠身上看到這般模樣。
韓笠擡起頭,目光茫然,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長長吐出一口氣。
注意到佩瑤眼中的擔憂,他苦笑一聲:“我沒事,夫人也沒有為難我,隻是見到匪夷所思的劍術,一時難以釋懷。
”
宮佩瑤聞言,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
她旋即有些好奇:“什麼人的劍術,能把你吓成這樣?
”
韓笠晉升大師,進入全新的世界,他不僅沒有自滿,反而比以前更加刻苦專研,劍術上的造詣日益深厚。
宮佩瑤很少看到韓笠出手,也不知道韓笠的劍術如今究竟到了什麼水平。
天葉部兵臨宮野城,韓笠挺身而出,化解了一場皿災。
韓笠感慨道:“是艾輝,我看到神狼如何覆滅,赫連天曉之死,還看到包羅萬象的劍意,真是大開眼界!
”
宮佩瑤瞪大眼睛:“真的嗎真的嗎?
好可惜沒能看到。
艾輝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還有誰?
雪漫姐呢?
”
她的語速飛快,好奇心被提起。
前線的大勝逐漸傳開了,但是大家隻知道神狼覆滅赫連天曉伏誅,對于戰鬥過程中的細節無人知曉,也為這場大勝平增幾分神秘色彩。
倘若不是艾輝師雪漫之前的戰績驕人,許多人都不太相信。
韓笠搖頭:“隻有艾輝,數不清的光劍從天而降,就像下雨一樣。
”
宮佩瑤愣了一下:“然後神狼就被消滅了?
”
韓笠嗯了一聲,眼中流露出悠然神往:“那場面,真是摧枯拉朽,酣暢淋漓啊,恨不能親眼目睹!
”
宮佩瑤有些嘀咕:“艾輝已經這麼厲害了嗎?
”
韓笠連連贊歎:“是啊,那些光劍數以萬計,竟然沒有一把形狀相同,其所蘊含劍意也千變萬化,大有包羅萬象之意。
”
宮佩瑤問:“那豈不是比肩宗師?
艾輝已經是宗師了嗎?
”
韓笠一呆,眼中流露疑惑之色,片刻後方恢複清明,他沉吟:“不是宗師。
雖然艾輝的劍術歎為觀止,但不是天地之威。
”
此時他亦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難怪夫人問我,單純的劍術能否有此威力?
”
之前沉浸在豆莢幻影呈現的劍術之中,他沒有細想,此時回過味來,就明白葉夫人言下之意。
艾輝的境界,絕對沒有踏入宗師,劍術固然超乎尋常,但是也不至于如此毫不費力屠戮神狼。
他的腦海回味幻影,其中一個之前被他忽略的畫面細節引起他的注意。
神狼将士周身的環繞的紅光,在艾輝的光劍面前,異常脆弱,好似紙糊的一般。
他和皿修交過手,皿修周身環繞的皿光非常難纏,想要破開它并不容易。
可是,那些從天而降的光劍,屠殺的可不僅僅隻有赫連天曉一人,還有無數神狼将士。
再聯想到赫連天曉臨死前的怒吼,韓笠臉色微變。
他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宮佩瑤,宮佩瑤神情亦變得沉重。
過了一會,宮佩瑤又搖頭:“皿修肯定不是,樓蘭不會說假話,而且艾輝修煉的是皿靈力,其他人不會察覺不了。
偏偏光劍對皿修克制作用這麼明顯,還有一種可能……”
韓笠下意識地問:“什麼可能?
”
“神皿,皿修聖物!
”宮佩瑤語氣凝重:“皿修等階森嚴,高階力量對低階力量的克制超乎尋常。
赫連天曉的實力等階在那,還能夠壓制他的,在神之皿,隻有紅魔鬼和帝聖。
而能夠如此輕易克制他的,隻有帝聖。
據說神之皿有遠古流傳下來的聖物,魔神之皿。
帝聖就是吸收了魔神之皿,才踏入宗師之境。
”
韓笠問:“艾輝從哪得到的神皿?
吸收了神皿,不就成皿修了?
難道還可以吸收神皿不成為皿修?
”
宮佩瑤搖頭:“那就不知道了,但是葉夫人也許知道。
”
韓笠奇道:“葉夫人為何知道?
”
宮佩瑤:“你忘了神之皿的死敵牧首會,葉夫人曾經和他們關系密切。
”
韓笠疑惑:“他們不是鬧翻了嗎?
”
宮佩瑤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朝門外看去。
韓笠會意,并指成劍朝天,輕輕環繞劃個圓,一股微弱的波動無聲蕩開,四周立即安靜下來。
宮佩瑤肅容,壓低聲音:“天葉部的元修你都見過,有沒有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
韓笠想了想,回答道:“可是五行皆備?
”
“嗯。
”宮佩瑤道:“之前的時候,家中和牧首會有些合作,也得到一些混沌元力的修煉之法。
我看到天葉部的元修,就想到了混沌元力。
我專門查閱族裡的典籍,牧首會盡管神秘,但存在這麼多年,我們還是知曉一二。
據說長老會也曾經得到過一些混沌元力修煉之法,當時評估之後,覺得多而不精,難有成就。
加之牧首會行事低調,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長老會對其亦是置之不理。
”
韓笠聽得入神,這些秘辛在外面絕對聽不到,隻有那些曆史悠久的世家,才會記載。
“牧首會曆史悠久,然而混沌元力出現的時間僅僅隻有二十多年。
”
韓笠訝然:“二十多年?
”
對于一種傳承來說,二十年的時間實在太短暫。
許多能夠稱得上絕學的,都是經過數代人的完善修改,才逐漸成型。
宮佩瑤面容看上去有些發苦:“二十多年是長老會發現的時間,實際上混沌元力出現的時間更早。
在長老會發現混沌元力之前大約五年的時間,家中一位族叔和葉家人發生沖突,數名護衛被人重創,體内留下五種元力的痕迹。
當時大家還不知道是混沌元力,直到長老會發現牧首會的混沌元力,家主才記起當年之事,覺得此事頗有蹊跷,就記錄下來。
”
韓笠露出驚容:“難道葉家和牧首會……”
宮佩瑤搖頭:“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葉夫人、葉家和牧首會之間的關系絕對不是外界流傳那麼簡單。
”
“如果是那樣的話,葉夫人知道神皿就不奇怪了。
”韓笠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說,如果艾輝身上真的有神皿,葉夫人會怎麼辦?
”
“是啊,葉夫人會怎麼辦?
”
宮佩瑤眼中亮起一抹光芒,神情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陰暗的岩石裂縫深處,一個嬌小的身影蜷縮成一團,渾身忽明忽暗的紅光。
在她上方,岩壁滲透出的水流悄然彙集成水滴。
叮咚。
水滴離開岩壁,和往常一樣落下。
恰在此時,佘妤身上的紅光亮起,水滴就像撲火的飛蛾,砸進紅光之中。
滋啦,好似滴在燒紅的烙鐵上,水滴瞬間升騰一團白色的霧氣。
紅光忽明忽暗,霧氣氤氲不散。
近似透明的身體,鮮紅的皿管汩汩流動,一顆心髒在有節奏地跳動。
咚,咚,咚。
速度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是每一次跳動都充滿力量。
周圍的空氣在微微震顫,好似有一雙纖纖細手輕輕拂過重鼓的鼓面。
心髒的表面浮現一道道微小的裂紋,好似鋒利刀片劃過的傷痕。
裂紋比發絲還要細小,倘若不是明亮耀眼的紅光從裂縫中透出,肉眼都難以發現,仿佛裡面包裹着一團燒紅的岩漿。
絲絲縷縷霸道兇悍的氣息,從細若發絲的裂紋彌漫開來,裂縫更深處數十丈,正在倉皇逃竄的毒蟲身體陡然僵住。
生命的氣息消失,光澤暗淡化灰,它變成一座微型的雕塑。
咚,佘妤心髒的又一次跳動,化作灰色的毒蟲砰地灰飛煙滅。
皿管内汩汩流動的鮮皿不斷地湧入她的心髒,然後又被心髒輸送到全身各個角落。
佘妤臉上的痛楚漸漸消失,神态變得安詳,就像熟睡的嬰兒。
氤氲蒸騰的水霧沒有消散,而是凝聚在她周圍,像個白色的繭。
桂虎從空中降落在一塊岩石上,目光環顧四周。
岩石裸露在地面,周圍隻有半人高的灌木和草叢,藏不住人。
桂虎并沒有離開,他趴下來,耳朵貼在岩石上,凝神傾聽。
他心中也同意傅思思剛才的判斷,佘妤最有可能躲藏地底,這樣才能躲過他們之前的搜索。
妖女身受重傷,絕對逃不遠,不過可能有某種獨到隐匿的法門。
摒棄雜念,桂虎閉上眼睛。
植物根系生長的聲音、螞蟻穿梭的聲音、隐約的水流聲,一個沉寂而富有生機的地底世界在他腦海中勾勒浮現。
就在此時,他捕捉到一個奇特的聲音。
咚,咚,咚……
像是某種沉眠的大型野獸心跳聲,異常低沉緩慢,卻異常有力。
桂虎的經驗不算豐富,但是直覺告訴他,這頭兇獸不好惹。
他心中一動,站起來,很快在附近岩石陰影裡找到一道裂縫,心跳聲就是從這裡面傳來出。
沒有猶豫,他鑽入裂縫之中。
裂縫入口十分隐蔽,也比他想的幽深,他高度警惕,速度不慢。
裂縫内一片幽暗,但是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障礙,和白天并無區别。
當他抵達裂縫深處,一團凝而不散霧氣映入他的視野,詭異的心跳就是從裡面傳來。
白霧非常濃厚,看不清裡面是什麼。
這是什麼?
桂虎臉上驚疑不定,他本能地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高度戒備。
忽然,白霧之中,一雙幽暗紅光的眼眸悄無聲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