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警察移目望向闆寸頭,當其瞧見後者手中的“漢陽造”後,面上一對濃眉微微蹙起。
傻子也能看出闆寸頭不是善類,更何況中年警察。
低沉着嗓音,中年警察淡漠問道:“他倆是你的人?
”
闆寸頭點了點頭,他雖然也是混江湖的,但隻是散兵遊勇,既沒有大勢力依靠,也沒有雄厚資金疏通關系。
所以見得警察,就跟老鼠見了貓似。
闆寸頭下意識将砍刀收到背後,在兀自咽了口吐沫後,肯定答道:“是,是是,他們是……是我朋友。
”
“那他們是被他打成這樣的?
”中年警察指頭點向軒戰嘯,很是期待闆寸頭的答案。
闆寸頭現在那是七上八下,心理狠不能把墨鏡男大卸八塊。
心道是:你他媽坑老子坑的還不夠,現在還把皮球踢給老子,我他媽……
看了看兩名不知死活弟兄,又看看面色平靜的軒戰嘯,最後在迎上盧光生那幾乎要殺人的雙眸後,闆寸頭想也未想連聲否認道:“不,沒有!
這位大哥沒打我兄弟,那人他是造謠的。
”
此言一出,墨鏡男隻當自己聽錯了,他本能想要起身湊前跟闆寸男讨要說法。
不曾想,他右腿折斷,突兀的動作令他不由痛叫一聲“啊!
”
中年警察似是沒聽見墨鏡男的哀嚎,他摸了摸下巴,繼續追問:“哼,不是他打的,那他倆這是……”
“呃……”語塞的拖長音調,在望見身側路虎後,闆寸頭計上心頭:“是……車撞的。
”
“車撞的?
”中年警察眼神微眯,顯然不太相信闆寸頭說辭。
可是闆寸頭一口咬定:“沒錯,我倆兄弟是被車撞的。
”
“呵,那撞他的又是誰呢?
”
“他!
就是他!
他不僅把我倆兄弟撞了!
還把那老人家給撞了!
”擡刀一指,闆寸頭義正言辭沖着墨鏡男喝道。
這回不止墨鏡男傻了,饒是軒戰嘯也傻了,他不是沒想過闆寸頭會“賣主求榮”,但這般“大義滅親”……老子必須給你點個贊。
墨鏡男此刻兇口就似是加滿柴油的鼓風機,“呼哧,呼哧”直往外面喘粗氣。
“你……你他媽瘋了!
?
說什麼呢?
老子撞的他們?
你他媽……”
“我他媽什麼!
警察同志就是他撞的,這種敗類你可得好好收拾他們。
”
狗咬狗,軒戰嘯從旁看的也是不禁暗笑一聲。
墨鏡男心知闆寸男這牆頭草已經倒戈,氣惱之餘無可能奈何。
畢竟老頭确實是他撞的,不過……
“媽的!
撞人的事兒,我們待會再算!
那啥,他們街上公然攜帶管制刀具,又把我手腳打斷,警察同志,這事你們管還是不管?
”
望着盧光生手裡的“青龍偃月刀”,墨鏡男面色冷峻,心道是除非你小子能把那刀吞了,否則就絕對逃不了幹系。
隻是盧光生聞言沒有絲毫懼色,他抖了抖手裡的長刀,反唇問道:“你,你說啥?
我帶管制刀具?
你Y哪隻狗眼看見了?
媽的,老子是戲團唱戲的,這玩意是道具,咋到你狗嘴裡就變成管制刀具了?
唉,我說警察同志啊,他這樣诽謗我,我是不是可以告他啊?
”
經過一段時間接觸,盧光生别的沒學會,就這插科打诨,裝傻賣弄的本事他可是從軒戰嘯身上習得不少。
中年警察接過盧光生遞來的“青龍偃月刀”,摸了摸刀刃,果然是由塑料鍍上了層銀色噴漆。
趁着中年警察檢查刀具空檔,盧光生遞給軒戰嘯一記眼神。
事實上,這一切都是軒戰嘯事前囑咐好的,他預測到此事多半會驚動警方。
畢竟,此地地處人流密集地,加之又是下班高峰,一旦起沖突肯定不乏好事者圍觀,那麼當中好心人必然會給警署報警。
所以為了避免因為械鬥被警察逮捕,軒戰嘯就特意叫盧光生零時弄了把戲班刀具充當“殺器”。
沒曾想他這靈光一閃的念頭,眼下竟是成了抽打墨鏡男的絕好機會。
檢查完畢的中年警察,将刀還給盧光生,見警察沒有說法,墨鏡男結結實實吃了一鼈:“你别聽他們白活,這些家夥他們可能是唱戲的嗎?
他們……”
“喂!
你給我說話注意點啊,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為我們唱戲的就好欺負,咋啦我們憑啥就不能是唱戲的?
我還告訴你,我們唱的是嶽家軍,要不要我現場給你來一段啊!
”
論罵架除了歐陽瑾萱與軒戰嘯,盧光生自然還沒輸給說。
說話間,但見他擡手一揚,場外100多混混齊齊振臂高呼。
中年警察見狀,不由額頭滲出抹冷汗,他知道這個節骨眼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否則任由事态發展下去,倒時騷動一起,怕是出動全所警力也無從平息這幫混混。
顯然,面前鞋拔子臉所謂的戲班說辭純粹放屁,中年警察也很惱怒這種被人當猴耍的感覺。
但人家無論是人證物證皆指向無罪,中年警察現在就算有心找盧光生麻煩,也無從入手。
反倒是墨鏡男那頭叫嚣的幾點均被打臉,而且中年警察也瞧出闆寸頭應該是他一夥的。
可後者眼下倒戈相向,足可說明年輕人背後勢力不簡單。
兩相比較,中年警察已經知道該支持誰了。
佯作嗓痛輕咳了一聲,中年警察提步走到墨鏡男跟前,蹙眉垂首:“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說的?
”
“我……”手腳被人打斷,倒頭來還得被帶回警局,墨鏡男這輩子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不過眼下他也知道大勢已去,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老子今天權且退一步,等回頭再慢慢跟你們算總賬。
着目瞪了眼反水的闆寸頭,墨鏡男緊咬齒縫道:“媽的!
老子今天認栽了!
不過你小子别得意,老子記住你了,這筆帳咱們沒完!
!
”
“帶走!
”中年警察沒工夫聽墨鏡男閑扯,要是再讓這貨繼續啰嗦下去,還指不定給他惹出什麼亂子來。
随行警員應聲上前,可就在他們準備合力将墨鏡男架起的時候,背後傳來男人低沉的喝聲:“那個,麻煩請等一下!
”
警員扭過臉,遞過征詢眼神,軒戰嘯不徐不緩走上前來:“他撞了人,不能就這麼讓他走了。
”
警員聞言微微一愣,心道是年輕人說的也有道理,便是下意識望向隊長。
中年警察顯然沒那麼好的心思,畢竟眼下情況複雜,100多人的黑衣軍團随時可能鬧事。
所以年輕人所提要求,無疑是在給他找事。
但礙于年輕人未知的“強大”背景,中年警察還是相對客氣問了句:“你想叫他怎麼樣?
”
軒戰嘯淡然道出兩個字:“道歉。
”
雖然墨鏡男行事嚣張,不過他終究隻是撞倒了老人,罪不至死。
況且軒戰嘯也已折斷墨鏡男的腿腳做了教訓,所以他不打算進一步懲治後者。
但毫無疑問,墨鏡男依然欠老者一個道歉。
按理說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可墨鏡男從開始到現在早就窩了一肚子火氣,此刻認慫跟中年警察回警局已是他做出最大的讓步。
沒曾想年輕人竟是跟狗一樣對自己緊咬不放,這讓墨鏡男如何能夠接受。
當下,摩挲着齒縫,墨鏡男森冷斥道:“小子,你不要得寸進尺!
那死老頭是自己不長眼杵在路中央,況且我他媽該給的錢已經給了,就老子那些錢給他買副棺材本都夠了,他他媽還想怎樣!
?
倒是你把老子車砸成那樣,這筆帳我他媽還沒跟你算呢!
!
”
“啪!
”甩手一個大嘴巴子,軒戰嘯面色淡然,似是沒聽見墨鏡男的廢話,兀自繼續重複适才話語:“道歉!
”
“喂,注意點啊,你不能……”
“打的好!
”盧光生見得中年警察意圖幹涉,當先一步走到人群近前,繼而深吸一口氣,緩緩伸起右臂,振臂帶節奏道:“撞人道歉,天經地義,大家說是不是啊!
”
“是!
”100名黑衣漢子齊齊呐喊,統一的吼聲震天動地。
話閉,漢子們皆是舉起右臂,繼續高喝:“道歉!
道歉!
道歉!
”
不多時,身處旋窩中央的圍觀群衆有的因為害怕,有的因為好奇,更多則是出于鬧事不閑大的心理影響,同樣随着黑衣漢子起哄叫道:“道歉!
道歉!
道歉!
”
好家夥,一時間,整個百米長街,數百人振臂呼号,當真是聲勢震天,不知道還以為此地在搞什麼慶典。
眼瞅着局勢即将滑向不可控的範疇,中年警察額頭冷汗直冒。
他現在真是恨死墨鏡男了,你說你道個歉會死嗎?
沖啥大頭?
現在好了,我就是有心救你,也無能為力。
軒戰嘯見中年警察欲言又止,略帶玩味的湊前反問了句:“呵呵,警察同志,你剛才說什麼來着?
”
“呃……”吞了口吐沫,中年警察讪笑一聲,繼而繞過軒戰嘯,目光落在面如死灰墨鏡男身上:“情況你都看到了吧,想活命就抓緊道歉,否則民衆鬧起來我可救不了你。
”
說完,中年警察着手拍了拍墨鏡男肩膀,眼神透出“你自己好自為之”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