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我從沒有想到能如此近距離感受到楊靈兒的恐懼。
我能感覺到楊靈兒在害怕什麼,隻能是感覺,卻不能觸摸幫助到她。
看見她機械狀從床上起來,緩慢一步步的走進黑暗。
那種樣子不知道怎麼來形容,就像無形中有什麼東西控制了她的心智;看見她慢慢走出家門,走到龍灣嘴杉樹林停下。
杉樹林中在舉行一場别具一格的婚禮。
奇怪的是,參與婚禮的所有人都面無表情;看着就像是紙紮店裡面的車馬人一個樣子,雪白的面孔,黑得如同墨汁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紅得如皿一般沒有靈動的嘴唇。
一頂轎子在這些面無表情的人擡動下,穿梭在杉樹林中;前面有倆手提燈籠的童男童女,同樣沒有任何表情,就那麼目視前方直筆筆的走――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飄還來得貼切些。
我那個時候不知道這叫做心靈感應,應該是楊靈兒在無意識的呼喊我,讓我進入她的夢幻世界目睹剛才看見的那些情景。
當轎子經過我面前時,轎子中的簾子被風吹開了――一張白煞煞的面孔,卻是那麼熟悉,他不就是前禮拜死亡的男子嗎?
就是死于縮陽症的那個人!
再看楊靈兒,她唇角挂着一抹詭笑,手指在數數;口裡呢喃道:“下一位會是誰?
”說着話,她扭頭看我――哇!
有一種感覺告訴我,别看,看了會吓死人,我一個激靈突然醒來,才發覺自己在家裡的床上。
楊靈兒?
她……不會有事吧!
我倚靠在床頭,暗自納悶,剛才怎麼會夢見她的?
還有那個已經死了的男人,怎麼會坐在花轎裡?
要說是靈異噩夢,杉樹林裡面沒有埋葬死人,怎麼會夢見擡花轎在杉樹林?
一頭冷汗的我再也睡不着,起來拿起還沒有做完的作業唰唰的寫。
寫了一會腦海裡總是浮現楊靈兒在夢境中出現的那張臉,太可怕的,跟鬼臉沒有區别。
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想起前幾天足球砸她的事,就看見她頭罩黑氣;爺爺說每一個人都有三把火,如果三把火的氣勢在減弱,就要走黴運了,那麼就容易遇到不好的事。
楊靈兒究竟遇到什麼事?
前幾天死亡的是她堂兄,不會是堂兄的魂魄找上她了吧?
好一陣子胡亂猜測,作業也做得七七八八的;呆了一會還想睡覺,又怕再做不好的夢,幹脆把爺爺留下來的東西兒全部拿出來,并列擺放在床頭上,這樣那些髒東西除非不想在輪回為人,冒着灰飛煙滅的危險敢來攪擾我的清夢。
這一覺睡得夠沉,要不是老媽驚風火扯的幹嚎,我還不想起來。
草草的吃飯,書包習慣性的斜跨在肩頭,手裡還被老媽強制塞一雞蛋才走去上學。
矮冬瓜在老地方等,看見我就嚷嚷道:“快點,今天模拟考試。
”
懶得剝雞蛋,順勢遞給他道:“拿去吃。
”
矮冬瓜不客氣接過雞蛋,眉眼帶笑道:“謝謝沐風哥。
”然後就像餓死鬼投胎,三兩下還沒有完全除掉蛋殼急急的往口裡塞。
看他被雞蛋噎得翻白眼,我狠狠罵道:“噎死你!
”聽後面有腳步聲,微微側目一看是塗春蘭跟楊靈兒來了。
“走快點。
”我對矮冬瓜說道。
自個就大步流星的往前竄,真心不想跟倆三八走一路。
“李沐風等等我。
”
塗春蘭人長得不錯,就是嗓門跟殺豬般嚎叫,讓人聽着不爽。
矮冬瓜是見機行事的,看我無視後面倆三八的大喊大叫;他也一溜小跑跟來,雞蛋已經被他囫囵吞進肚子裡,瞧他那糗樣,活脫脫一豬八戒投生。
“沐風,你聽說新出現的怪事沒有?
”
“什麼?
”
“楊家祠堂又有人病了。
”
“誰啊?
”
“這件事你問楊靈兒最清楚了。
”矮冬瓜扭動肥胖的屁股,大力邁動粗短腿,還是跟我拉下一截;他喊我問楊靈兒,其目的就是想減緩我前進的速度,丫的吃裡扒外的東西,懶得理會。
矮冬瓜見我沒有理睬他的話,也不好多說什麼,噔噔的疾跑跟來。
楊靈兒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改變她那一副傲嬌神态,看塗春蘭緊趕慢趕的跑,她依舊不緊不慢的尾随。
塗春蘭緊巴巴的趕來,追随在我後面,跑颠颠的樣子,口裡還不停的說話道:“你們聽說沒有?
縣城有兒童失蹤。
”
“失蹤有啥好稀奇的?
前兒那段時間秀兒姐不是失蹤了嗎?
”
“她……失蹤有什麼好奇怪的?
”塗春蘭撇撇嘴,一隻手按住因為跑步發出來響聲的書包扣子,不以為然道:“我聽老媽說,阿秀就一騷貨,勾搭男人的主,聽說她都嫁了24個男人了。
”
“吹牛不打草稿?
”我也不是幫阿秀,隻是覺得人都不在了,沒有必要在人背後議論長短。
“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塗春蘭你特麼的就結點口德别瞎說阿秀姐。
”矮冬瓜永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男人就是男人,怎麼能跟娘們那樣家長裡短的扯閑話?
再看楊靈兒雖說沒有大趕,卻也在悄悄使勁的猛追。
看在倆三八追得可憐的份上,出于人道主義;我放慢了腳步,這樣楊靈兒可以勉強趕上來。
不過看她的精神卻不怎麼好,嫣嫣的、一直沒有吭聲;黑眼圈好像更加嚴重,眼神黯淡、匆忙瞥看我一眼,又急忙掉開去看别處。
塗春蘭在得到班長一職後,難得的跟楊靈兒恢複了朋友關系;這會看人趕上來了,就像看見救兵那樣拉住她就說:“靈兒,你說阿秀是不是騷貨?
”
“不知道。
”
楊靈兒淡淡的答複一句,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那深幽的眼眸讓我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蓦然想起昨晚上的夢境,不知道她有沒有夢見昨晚上的事?
我在想夢境。
楊靈兒低調不出聲。
矮冬瓜有一句沒一句的故意跟塗春蘭擡杠作對。
塗春蘭最後也不說話了。
四個人默不作聲齊齊的往學校趕。
就快要到學校時,楊靈兒忽然冒一句問道:“你們有在杉樹林看見結婚的場面嗎?
”這句話在安靜氛圍中,突兀冒出來,加上她的聲音陰陽怪氣的,跟平日裡完全不一樣;駭得塗春蘭跟矮冬瓜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麼接話,他們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我。
聽楊靈兒這麼一說,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有看見了。
”沉聲答複中,我沒有正眼看楊靈兒,顧自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