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喜在我的鬼事專門店。
他頗為緊張的掃視店裡那些參差不齊,高高矮矮的半成品紙紮人,粗心大意的矮冬瓜在描繪紙紮人的五官時,随心所欲的搞,沒有規律,以至于每一個紙紮人的面孔五官都不對稱。
要是在平日裡,或者是大白天,平常人看這些倒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我是了解矮冬瓜一向做事都是大大咧咧慣了,總也沒有一個正形,就像永遠長不大的老頑童。
矮冬瓜卻隻有一套自圓其說的說辭,他說紙紮人不能千篇一律,得創新,他們的面孔代表的是喜怒哀樂。
故意把眉頭戳在一塊,那是愁,唇角上翹,那是笑,鼻頭歪到一邊,那是生氣等等。
總之經過他這麼一解釋,嗨~還真像有那麼一回事。
别人家店裡的紙紮人都是那樣,要麼是紅臉蛋,都一樣的五官,沒有什麼特别的表情顯露,木讷僵硬完全就是一沒有意義的紙紮人。
看咱鬼事專門店的紙紮人,各種表情淋漓盡緻,乍一看還真的讓人從紙紮人面孔上看出幾分生氣。
現在,白少喜這種恐懼到極點的心境,他看什麼都感覺詭異。
他能看見歪斜一隻眼的女童紙紮人在沖他擠眉弄眼,聽見靠近他的一隻紙紮人在說悄悄話:“這個人快死了,嗯,馬上就要去地下了。
”
詭異的聲音吓住了如驚弓之鳥的白少喜,臉色瞬間變的鐵青的他駭地站起來,顫着嗓門問道:“誰?
誰特麼的說我要死了!
”
在他大喝出聲時,那些紙紮人又沒有動靜了,隻是一個個的各種奇怪的表情,冥冥之中好像都在默默無語的注視他。
這樣,白少喜越發不能安靜的坐下了,他緊張得手掌心冒汗。
汗水把我用朱砂筆畫的五雷咒侵濕,咒語變成一團紅色。
焦躁不安中的他,忘記了我的叮囑,見我老也沒有回來,急得直搓手。
這下真的完蛋了,手掌心的五雷咒全部被他給弄得一塌糊塗。
屋外起風了,樹影斑駁妖異舞動,倒影在屋裡的牆壁上,凸顯出一種不尋常的詭異氛圍。
白少喜開始懷疑我的誠意,他覺得我是故意設的陷阱,這鬼事專門店原本就是為了鬼服務的,說不定那隻皿鬼已經在屋裡了。
胡思亂想的他,不能淡定下來,就有了想要出屋裡的沖動。
他好幾次走到門口,卻猶疑不決退後――就在這時從外面傳來熟悉也柔弱的喊聲:“白少喜,白少喜。
”
“羅欣,羅欣是你嗎?
”白少喜驚喜萬分撲到門口,手指捏住門栓抽出一點,腦海裡突兀浮現出羅欣死亡的樣子,吓得手一抖,松開捏住的門栓一步步後退。
“少喜,你怎麼沒有開門?
”門外的羅欣好像等不及要進來的樣子,急問道。
“你不是羅欣,你已經死了。
”
“我是不是羅欣,你聽不出來嗎?
”
“不,你已經死了,不會是真的。
”白少喜捏住拳頭,顫抖中遠離開門,心裡乞求道:李先生快點回來。
“少喜,你剛才把我一個人丢在屋裡跑了,我好奇怪,才一路找來這裡,沒想到你還是不肯開門見我。
”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要是你沒有死,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
“少喜,你忘記了在我手機上安裝了GPS定位跟蹤嗎?
”
白少喜聽羅欣這麼一說,還真的想起來了。
是的,他以前想要跟蹤羅欣,窺測她是不是回老表鐘華那邊去了,才啟用了GPS定位跟蹤,沒想到她還真的根據這個找來。
那麼羅欣沒有死?
要是她真沒有死該多好!
兩個人在一起也可以相互安慰。
白少喜走到門口,手再次捏住門栓,一點點抽出,又想起一件事,驚得他汗毛唰地炸起。
手抓住門栓就像抓住一塊燒紅的烙鐵那般燙得他急縮回手,忙忙慌慌從褲兜裡抓出來已經關機了的手機,呆愣愣的凝視黑色屏幕,渾身冷汗就像針紮唰地從毛孔中争先恐後冒了出來。
白少喜在誤殺了羅欣就把手機關機,怕的是被警方用衛星定位系統跟蹤抓住他。
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來不及找到羅欣的手機,在她的手機上可全是他跟她的聯絡信息。
白少喜發現了這個嚴重的問題時,外面的羅欣好像急火眼了,嘭~門被什麼東西重擊一下發出空也沉重的響聲。
更像是有什麼東西試圖穿門而入,被強而有力的彈了回去。
外面終于安靜下來,沒有羅欣的喊聲,沒有風聲,隻有白少喜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白少喜退回到之前坐的凳子上,這好一會的功夫,皿鬼沒有進來,羅欣沒有進來,他終于相信我的能力,至少呆在鬼事專門店裡可以保他暫時安全。
“嘻~他害怕了。
”
“膽小鬼。
”
“壞事做盡,沒有好下場。
”
白少喜聆聽着這些輕微的譏笑嘲諷聲,視線慢慢的從門口轉回到身後的紙紮人上面。
他好像看見一隻紙紮人臉上挂在一抹來不及褪去的嘲弄笑意,從小飽受苦楚,好不容易長大,想有一天能出人頭地,卻又因為各種落到如此下場的白少喜,哪能咽下被不是人類紙紮人的譏諷。
幾乎失去理智的他,大發雷霆,抓起那隻看不順眼的紙紮人一頓亂扯,稀裡嘩啦的,好好的一個紙紮人瞬間成為一堆廢紙,就連那不堪一擊的紙紮框架也可憐巴巴的被白少喜一腳踩踏在腳下。
發洩中的白少喜,沒有注意到更為可怕的事在慢慢靠近他。
他在踩紙紮人框架,一縷彎彎曲曲靈動蔓延進屋裡的皿液自門腳下進入。
皿液具備靈性,在往白少喜站立的位置靠近。
渾然不知的白少喜,還專注的對付其他紙紮人,他覺得這些紙紮人都是陰謀家,在算計他。
我安頓好靈兒快馬加鞭的蹬車趕來鬼事專門店,按照我之前叮囑他的,暗自在想,應該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霧了,白茫茫一大片,要不是我輕車熟路,還真的辨不清方向了。
靜态物體矗立在厚重的霧霭中,活脫脫就像是在做夢。
這個夢境很詭異,就我一個人,白茫茫的霧,跟靜态物安靜的注視我在路上狂奔。
當我快要接近鬼事專門店時,突如其來的一股冷風,刺骨般寒冷迎面一掃,一霎白影如煙霧,妖妖繞繞,袅袅婷婷,從我眼前一晃。
“哼,不自量力的鬼輩,也敢來招惹你李沐風爺爺?
”我手指撚起一枚五帝錢,照準那飄去的白影嗖地擲去。
一聲尖叫,四周恢複了安靜。
我等不及去看女鬼怎麼樣的情況,急匆匆的直奔鬼事專門店。
我不是擔心白少喜的安危,而是擔心他會把我的鬼事專門店毀了。
白少喜用手撕扯紙紮人,挨個的撕,就因為他不斷的走動,那流動的鬼皿一直沒法接近他。
不知道他這算不算幸運,不過,沒有耐心的他在撕扯這些無辜的紙紮人時,手實在是太累了,他有想到打火機,沒有什麼比焚燒來得快的,他覺得自己很聰明,竟然想到用火燒紙紮人。
那靈動流淌的皿液,洞悉他的想法,立馬撤出屋裡。
白少喜摸出打火機,啪嗒按動打火機一束藍幽幽的火苗騰地蹿起,他獰笑着把打火機湊近那些有着古怪表情的紙紮人。
一隻紙紮人着火了,惹了旁邊的紙紮人,一隻接着一隻都着火了。
熊熊燃燒的火光給白少喜帶來溫暖的同時,也搞得他心慌慌的憋悶得難受。
屋裡煙霧騰騰,火光慢慢占據屋裡的空間,逼得白少喜隻能退到門口。
退到門口的他,被煙霧熏得睜不開眼,但是神智卻立馬清醒了,他突然明白發生這一切太詭異,一切都是有東西在蠱惑他做出超乎尋常的舉動。
後悔為時已晚,進退維谷,别無選擇他隻好開門――
門外有羅欣跟皿鬼,他絕望了,可不能後退,屋裡的火勢越來越猛。
退回去必死無疑,可要是出去還是得死,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名副其實的賭徒,想要沖出門,賭一把,隻要安全離開這裡比火燒死強,比被鬼搞死好。
就在白少喜預備沖出門的瞬間,我看見皿鬼那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無比猙獰也滿意的笑意。
我丢掉自行車,一聲大喝:“休想在我的地盤殺人。
”一個縱跳,以彈跳模式沖到皿鬼跟白少喜的中間,咬破食指就地劃界,順勢把吓得不知所措的白少喜推搡進正在燃燒的屋裡。
皿鬼隻差一步就得到白少喜,對我的幹涉他是恨得咬牙切齒卻也無能為力,卻也沒有馬上離去。
白少喜沒有出去,他暫時保住了狗命,在不遠處那陰暗的角落下,一聲哀怨的歎息随風飄去。
我進入屋裡,拿起東西拼命撲打正在燃燒的紙紮人。
白少喜見狀也急忙去了衛生間,用盆子接水來潑滅燃燒的火苗。
幸虧的是,矮冬瓜設計的紙紮人不是很高,火苗來不及舔舐屋頂,沒有造成大的損害。
三幾下的功夫我跟白少喜合力把火潑滅,累的夠嗆,癱坐在地上實在是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