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粉色的别墅2
葉九沉默了一瞬。
傅枝捏着手機,一雙杏眼通紅,有淚光閃動,似乎是不罷休,又問了一遍,“那你呢?
”
我有了粉色的别墅,有了玫瑰花圃,有了洋娃娃,那我最喜歡的你呢?
葉九的目光錯開她的視線,放在不遠處的海岸線上。
烏雲遮住的太陽,昏黃的海岸,一眼望不見盡頭。
站在葉九身邊的四隊看見傅枝,他好像低估了這兩個人的感情,見狀,很配合的退了幾步,給兩個人留下來一個短暫的空間用于交流。
傅枝的吸了吸鼻子,眼眶有淚光浮動,哽咽了一下。
帶着哭腔,聲音很輕,但還是沒有掩飾住的,像是夏天冰鎮的橘子汽水,輕輕擰開瓶蓋,“滋――”的一聲就傾灑出來
葉九怔了下,毫無防備地回頭,看見她濕潤的眼睛,“你,你别哭呀。
”
少年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許的慌張。
擡了擡手,隔着一個屏幕,手足無措又無能為力,他什麼都做不到。
他好像從來就沒有能力替她做些什麼。
傅枝盯着葉九,眼淚都沒有擦幹淨,執拗又倔強,“你說你會一直陪着我,你不會撒謊,對嗎?
”
小姑娘緊緊攥着手,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鮮紅的指印,眼眸純淨湛清,那裡面是滿滿的依賴之色。
傅朝把她帶回傅家的那一年,她藏了一個很小的秘密。
她最喜歡的不是成天抱着她跑來跑去的傅朝,恰恰是不怎麼理她的葉九。
尤其小時候的傅枝發現葉九和她,兩個人長得很像,傅朝說他們兩個像是同卵的龍鳳胎。
對于傅枝來說,葉九是哥哥,但又不僅限于哥哥。
他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于一個三歲的孩子的認知而言,等同于全世界的洋娃娃和糖豆,城堡,公主皇冠都可以拱手讓人。
那這個人,一定是比全世界都來的珍重。
――
奧羅拉手下的下屬安排好了無菌的手術台,從船裡走出來,看着不遠處的葉九,冷冰冰的提醒:
“手術室準備妥當,研究可以即刻開始。
為了确保研究順利進行,這邊會提前給你打上麻醉。
”
葉九轉身,輕嗯一聲,下一刻,墨染般的濃稠視線,落在少女精緻的小臉上,下颌線微收,“我看見今天的直播了。
”
他說的是,今天和馬修安迷修之間的事情,眉眼間帶着淡淡的笑意,“哥哥很開心,你長大了。
可以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别人,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你,你在學會愛别人的同時被愛。
”
“這個國家把你當珍寶,厲太太也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哥哥很放心,真的。
”
“枝枝,哥哥什麼都不能承諾你,但是哥哥很愛你。
像是你做的科研,都有失敗,但同樣,成功的幾率也在。
哥哥來這裡,是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判斷。
實驗,未必會失敗……況且,m國的技術很成熟,我在剛剛也親眼所見。
隻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哥哥都會努力活下去,去見你。
”
他隻有這麼一個妹妹,他怎麼舍得離開。
“我不要百分之一的機會!
葉九,我要你活着,為自己活着!
”傅枝不想再聽,“你不要做手術,你不要聽他們的話,你等等我,我這就帶你一起回家。
”
“來不及的,枝枝。
”
葉九擡手緊了緊領口,盯着的小姑娘的臉看了會兒,漆黑的眼眸裡辨不出情緒,“别來了,還有,新年快樂,哥哥希望你,餘生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
他的語氣很輕,不似以往每一次的冷硬,顯得有幾分柔情。
“葉九!
”
對方的聲音,帶着咬牙切齒的感覺。
傅枝的嗓子裡氣皿翻湧,一片腥甜,“這不是新年,我不要今天過生新年!
”
葉九似乎笑了一下,聲音還是低,不再有任何波瀾,“嗯,可是,隻能提前給你過了,今天你是小公主,生日禮物都補上了,臣就先告退了。
”
葉九說完,最後看了傅枝一眼,挂斷了電話。
屏幕一片漆黑,傅枝腦海裡忽然閃過了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面。
那一年,三歲的小姑娘被抱到傅家,脆弱的和随時都要背過氣的陶瓷娃娃一樣。
她總是跟在葉九身後,口齒不清的,“哥哥,你為什麼總是闆着臉呀?
”
小男孩抱着抱着小姑娘粉色的洋娃娃,很嚴肅的告訴她,“因為大人都是嚴肅的,我想快一點長大。
”
“那為什麼要長大呀?
”
“長大了,就是大人了,就可以出去工作,賺錢養家,你看我們的爸爸,他就有很多錢。
等我以後,也要有這麼多的錢,我要找一個更大的粉色城堡,讓你住進去,當童話故事裡的小公主。
”
“枝枝可以不當公主的,哥哥不要長大,枝枝想要哥哥每天都開心。
”
傅枝扯着小男孩的衣袖,小聲回憶,“我好早之前看見研究院裡的叔叔哭了,他說當大人一點也不好。
枝枝不想讓哥哥長大,枝枝現在是妹妹,哥哥照顧枝枝。
但是,以後,枝枝長成大人,哥哥不要長大,枝枝作為姐姐,就可以保護你的快樂了。
”
那一年,三歲的傅枝隐約明白,多數的情況下,大人有更多的無奈和艱辛,她小心翼翼的暢享了一個屬于她和葉九的未來。
她吃很多的蔬菜,喝很多的奶,攢很多的錢,試圖成為葉九的遮風避雨的港灣。
她同他生活了許久,身體也沒有之前那麼差了,八歲的傅枝長高了一大截,十三歲的葉九已經步入了科研工作。
在她自認為成為所謂的大人之前,她很高興的把她藏在枕頭下面,偶爾會被傅朝偷偷順走打麻将的錢遞到葉九手上。
“爸爸說,以後我要有自己的家庭。
他可能在暗示,想把我逐出家門,讓我成為和小美一樣,被扔到垃圾堆裡等着被别人撿回去的孩子。
不過不要緊,我存了很多錢,都給哥哥,這些錢可以讓哥哥不去工作就買别墅在家裡享福嗎?
如果不可以,我再想想别的發家緻富的辦法。
”
男孩沒有說話,隻是在小女孩看不到的角度,眼裡出現了一層猩紅的霧氣。
畫面一轉。
又是一年過去。
小女孩逐漸顯現出和其他孩子不同的高智商,她跳級,晝以繼夜的汲取書中更多更深層次更難的知識點。
教她的老師換了一波又一波。
她從學生,轉到了同事,似乎有逐漸反過來當一群教授的老師的勢頭。
傅朝放任她的成長。
國家對她精心的呵護。
與之相反的,葉九卻被告知,他們隻是DNA拼接技術的先驅者。
他們是失敗品。
葉九憤恨,憎惡,所有的情緒都面臨臨界點的爆發。
最後,他們怨怪創造他們的‘父母’。
他們不再相信,國内有真正挽救他們的方法。
傅枝的DNA拼接技術成功了,相應的他們是被抛棄的棄子。
那一天是華國的新年。
他答應她,陪她一起過年,但是他失約了。
他跟着葉三一行人踏上了異國他鄉。
他騙了她,隻在她手裡塞了一款遊戲機,他說,“打遊戲吧,這款遊戲打完,通關,哥哥就工作回來了,到時候帶你一起去看放煙花。
”
後來,遊戲通關了,她也有很多錢了。
但是,葉九撒謊了。
他騙了她。
一次又一次。
“侄女,這個,葉九大侄子他――”坐在副駕駛的傅遠看見傅枝哭,吓得心肝都顫顫了,急忙就給傅朝發短信啊。
“他又騙我……”
傅遠聽見了小姑娘嗓子裡濃濃的哭腔。
下一秒,還不等安慰,就感覺到,他坐着的副駕駛忽然傳來了一陣大力的推背力。
“我靠!
”
傅遠爆發出了一陣尖叫,從來沒坐過快車的他隻覺得生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心髒病都被吓出來了。
葉九能不能活下來不知道,但是他,卑微小遠生命差不多是要在今天交代了。
車後座的王桡無所畏懼,跟着跑車搖擺,詢問,“傅小姐,我這邊已經通知了老大,他人往那邊趕了,你别急!
”
但是,“公海那邊應該是有好幾個國家都在管轄。
國際重案組是有在公海上自由行駛的權利的,我們混國際上的,沒啥大背景,貿然去追人的話,可能要受到限制。
”
話落,就在王桡愁着還能有什麼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放在傅枝手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尾數‘000000’的号碼。
王桡歎了聲富裕。
傅遠注意到,瞳孔級大地震。
這不是……身份還在他上面的那種領導人的手機号嗎?
而後,不等傅遠想清楚,手機裡傳來了一道清冷的男聲,“枝枝。
”
“國際重案組開在公海的船隻,攔一下。
”
傅枝言簡意赅。
“現在?
”對方似乎是去确認了一下,而後開口道:“公海的管轄并不是我們單方面說了算的,任何沖突都會引起兩國矛盾,我看船隻上還有m國皇室的人。
”
“葉九和國際重案組的人去了公海,他們在做活體研究。
”
傅枝的聲音,因為急切,傳來了一陣很小聲的哽咽,“我趕不上了。
”
她的情緒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怕我去晚了,我怕我追不上了。
爸爸你想想辦法,我不想哥哥出事……”
她做了很多研究,救了很多人。
她怕她無力,沒辦法救回葉九。
這是她十七年,為數不多的,哭成了這個樣子。
就好像,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擊垮。
不再無堅不摧,不再無所不能。
恐懼席卷了全部情緒。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在王桡提心吊膽的以為不可能的同時,男人開口,不是對着傅枝,而是忽然很暴躁的,對着身後的下屬,“通知下去,型号a688,坐标公海的輪船,一律扣押。
”
“那,”電話那邊有人問,聲音十分幹練,“總得有個扣押的理由吧?
”
“它閨女搶咱兒子,氣哭咱閨女,這都鬧到家門口了,慣它毛病!
”
王桡:“……”
哦,這是真大哥。
――
與此同時,公海上。
幹淨的手術室内,奧羅拉給葉九注射了一定劑量的麻藥。
葉九閉上眼睛的時候,眼前還閃過了一個畫面。
小姑娘把攢着的錢給他的時候,他在她眼底看到了很多星星,很漂亮。
小姑娘鄭重其事地寫了一份保證書。
她說:“我會快快成為大姐姐,然後和童話書裡的王子一樣,打倒壞人,保護你們。
”
“要是打不過呢?
”
“爸爸說我很值錢,你要等等我,我可以讓壞人綁架我去換錢,給你贖身。
”
可是,等不了啊。
我又怎麼舍得,你去傷害自己呢?
少年唇角的笑意消散。
麻醉已經完全的起了作用。
放在奧羅拉手邊,周遭的瓶瓶罐罐很多。
她随時抽了葉九一罐皿液,而後把教授提前給她的針劑注射到葉九體内。
拿起了一支明晃晃的手術刀。
在來之前,她的父親們給她換上了擁有手術能力的‘手術包’,她所操作的每一項動作都是有經過機器嚴格把控的,不會出現任何偏差的。
此刻,她的手術刀抵住了肚腹,控制力度,在上劃了一刀。
刹那,皮開肉綻。
陪護她一起做手術的醫生提醒,“心髒是人體最為重要的部分,我們所研究的技術,除了DNA,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心髒。
”
奧羅拉點頭。
她具備着成熟的,分析數據的程序。
正要動手,這時候,船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晃動和緊急報警的聲音。
奧羅拉擡頭。
跟着她的醫生擡頭,推開手術室的門,瞧見了一群穿着軍綠色軍服的男人,和重案組的隊員對峙。
奧羅拉依次采集葉九體内有利于研究的樣本,良久,沒人幫她處理程迪紗布和器皿,目光落在了一臉驚恐的醫生身上,皺眉,“怎麼了?
”
她為這個不專業的醫生感到了不敬業情緒下的輕微波瀾。
醫生向外指了一下,沒等說話,手術室的門,被來人大力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