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個星期的周五,整個班都有點躁動。
大家的暑假綜合症還沒完全康複,老葉一堂課強調五遍“要收心”,不過沒什麼顯著作用就是了,該飄還是飄。
楚喻原本沒這毛病,比起冷冷清清的家裡,他更喜歡學校,人多,熱鬧,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玩兒。
但前桌的章月山一整天都躁動地把魔方轉得飛起,李華沒魔方,轉筆轉得跟螺旋槳一樣,帶風,搞得楚喻也有一點坐不住。
下課鈴響起的瞬間,整棟樓跟要塌了一樣,咚咚咚全是桌椅移動的響動,以及密密匝匝的腳步聲。
章月山書包提前五分鐘就收拾好了,在鈴響的下一秒站起身,“我的朋友們,下周見!
”
李華想減輕書包重量,準備把英語作業寫完了再走,聞言頭也不擡,語調拖長,說了句,“拜拜,慢走啊您嘞!
”
楚喻慢吞吞收拾書包。
他課本一本沒裝,書包裡盡是看完了的漫畫書,準備拿回去換新的。
“陸哥!
”教室後門傳來喊聲,楚喻聲音聽着耳熟,轉頭看過去,果然是祝知非。
陸時沒回話,隻打了個手勢。
祝知非看懂了,背着書包幾步進到教室,拖了張椅子坐下,看陸時解題。
不過看兩眼就放棄了,“果然陸哥還是我陸哥,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一眼把題目掃完,轉兩圈鉛筆,最終答案就出來了,我他媽用什麼公式都還沒想好!
”
陸時沒理人,加快速度,把剩下三道大題看完,過程步驟全部省略,連演算的草稿紙都沒用上,心算,單寫最終答案。
題做完,陸時擱筆,“走了。
”
祝知非站起來,“走走走,我媽叫你去我家吃飯,薏苡仁炖豬蹄,鹵肘子,說是你學習辛苦,一定要多吃吃,補補腦。
我就沒明白了,這豬腳怎麼補腦?
”
陸時塞了幾張卷子一本習題外加一支鉛筆進書包,拉好拉鍊,單肩挂着。
楚喻坐在座位,書包也收拾好了,見陸時準備往外走,“那個……你周末回家嗎?
”
陸時低頭看他,“嗯,要回。
”
他感覺悶,順手松了白色襯衣領口的頂扣。
想起什麼,又補上一句,“周日晚上回宿舍。
”
“哦,好,”
楚喻開始在腦子裡計算時間。
周六,周日,也就兩天,難受是難受了點,但應該能撐到周日晚上。
到時候去找陸時,喝一點點皿,應該是可以的吧?
他很敏銳地感覺出來,陸時不害怕他,也不抵觸他吸他的皿。
一想到陸時的皿,楚喻克制不住地又咽了咽唾液。
好饞。
見楚喻一個人不知道悄悄琢磨什麼,陸時彎腰,衣領下垂,脖頸的線條延伸到敞開的襯衣領口。
他湊近楚喻,以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道,“餓了就來找我。
”
對方清冷的氣息忽然靠過來,楚喻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太……好近!
陸時帶着祝知非從教室後門出去,楚喻還坐在座位上沒動。
他隐隐聽見祝知非問陸時,剛剛說的什麼,靠這麼近。
拍拍自己的小心髒,楚喻心裡嘀咕,就是就是,說話就說話,幹嘛靠這麼近?
拎着一書包的漫畫書走出校門,黑色的勞斯萊斯就停在校門外的街邊。
陳叔下車,接過楚喻的書包,又幫楚喻打開車門。
剛在後座坐好,汽車還沒發動,手機就響起來,顯示的是“姐姐”。
楚喻按下接聽。
“到家了嗎?
”
楚喻點頭,想起他姐看不見,又答了句,“還沒,剛上車,陳叔說家裡蘭姨熬了雞湯,就等我回去喝了。
”
“嗯,你身體不好,多喝一點,不過記得放溫了再喝,别急急慌慌的,燙到嘴了,有你疼的。
”
楚喻看着車窗外的人流,嘴裡答道,“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
“怎麼不是?
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那個軟軟萌萌,擡着小胳膊,要姐姐抱抱的小可愛。
”
楚喻嘴角翹起笑容。
一到周末,嘉甯私立外面的馬路就不是一般的擁擠。
車開得很慢,楚喻不經意看見,人流中,陸時正和祝知非一起往外走。
祝知非一直在比比劃劃地說着什麼,很激動,陸時沒什麼表情,但會時不時地應一句。
大家都穿一樣的白襯衣和黑色長褲,但楚喻看着,總感覺陸時比旁的人更惹眼。
也不單是顔值,陸時身上,有點不一樣的氣質、或者氣場什麼的,反正就是存在感超強。
電話裡,楚晞停頓幾秒,“我聽凱瑟琳說,你昨晚給媽媽打過電話,身體不舒服?
”
凱瑟琳就是施雅淩的助理。
“嗯,身體是有點不舒服,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楚喻嘴角的笑容淡下去,“媽媽今天還給我轉了一筆錢。
”
楚晞發了半個音,又止住,好一會兒才重新開口,“小喻,媽媽她不是不愛你,隻是——”
“我知道,她太忙了。
”
媽媽不是不愛你,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她太忙了。
因為在她心裡,有太多人、太多事情比你重要。
壓下心底湧起的各色情緒,不想讓楚晞擔心,楚喻盡量讓語氣輕松一點,“好了姐,你也别安慰我了,我都知道。
”
“小喻——”
“姐,我聽見你助理在催你開會,快去吧。
會開完早點睡,别一天天的總熬夜,容易老。
”
助理催得急,楚晞隻好道,“那行,周末好好玩兒,要是沒錢了,或者想要什麼,都可以跟姐姐說。
”
“嗯,你快去忙吧。
”
挂斷電話,楚喻放開手機,發了會兒呆。
等他再往車窗外看時,已經找不到陸時的影子了。
周六上午一大早,楚喻就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他昨晚半夜被餓醒,全身熱得厲害,迷迷糊糊總做夢,但他又不可能大半夜跑去找陸時,隻好硬忍着,哼哼唧唧熬到了天亮。
讓陳叔把他送到青川路的路口,楚喻下車,一時又迷茫了。
他發現,學神也有不靠譜的時候。
陸時走之前說,讓他餓了就來找他,可是楚喻根本不知道陸時住哪兒。
一回生二回熟,全身發低燒和饑餓的感覺楚喻都差不多習慣了,他也不急這一點時間。
他決定到處轉悠轉悠,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陸時。
事實證明,他運氣确實很好,還真碰上了。
牆灰斑駁的巷子裡,陸時站着,腳邊倒了好幾個混混,還有一根鋼筋條,幾根塑料管,七零八落地被扔在旁邊。
楚喻嗅了嗅,發現香味臭味都沒有,估計沒見皿。
他又好奇地打量躺地上的人,不過也沒看出傷在哪兒,唯一看出來的,就是這一夥人全都死狗一樣動彈不了。
陸時穿寬松的黑色短袖T恤,牛仔褲,周身透出的俱是戾氣,黑沉沉的雙眼很冷,冰棱一樣。
聽見動靜,陸時轉過身,看見楚喻,也沒有驚訝,隻問,“餓了?
”
楚喻點點頭,沒敢多說,“嗯,餓了。
”
沒再管躺了一地的人,陸時走到楚喻旁邊,“什麼時候餓的?
”
人走近,楚喻感覺出來,陸時現在心情很不好,暴躁。
誇張一點形容,就是自帶殺氣。
他乖覺,問什麼答什麼,“昨晚半夜,估計一兩點。
”
“嗯。
”陸時沒多話,從地上拎起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
礦泉水瓶嚴重變形,楚喻幾乎能腦補出來,剛剛那場打架鬥毆的關鍵時刻,這瓶礦泉水肯定擁有過極大的殺傷力。
陸時把瓶蓋擰開,遞到楚喻手裡,“倒水。
”
兩人配合,楚喻倒水,陸時就着水流把手洗幹淨了。
注意着礦泉水瓶的角度和水流大小,楚喻又忍不住打量陸時的手。
手型真的漂亮,皮膚冷白,骨節修長,指甲修剪整齊,清清爽爽,像藝術品。
用紙把手上的水擦幹,陸時擡手,将一根手指按在楚喻唇邊,“張嘴。
”
楚喻莫名地,有點緊張了。
他微微張開嘴。
陸時把手指探了進去。
微涼、還帶着水汽的指尖,觸碰到濕熱的唇舌,一時間,兩人都有兩秒的怔忪。
楚喻餓得厲害,但含着陸時的手指,又有點不敢往下咬,隻拿淺色的眼睛看着對方。
陸時挑起眼皮,“怕我疼?
”
楚喻沒用力地叼着指尖,點點下巴。
“餓了就咬,不疼。
”
楚喻也真的有點受不住了。
他餓了大半個晚上,淺眠時,夢裡都在咬陸時肩膀。
順從本能,楚喻輕輕咬下去。
皮膚破開,有皿流出來。
隻咽下兩三滴,楚喻就克制住想要更多的欲望,趕緊停住。
松開陸時的指尖時,他還下意識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指尖的傷口很小,沒一會兒就全然愈合,半點痕迹也看不出來。
“夠了?
”
楚喻連忙點頭,“嗯,不餓了。
”
他能感覺出來,自己雖然沒吃飽,但一兩滴兩三滴,完全足夠壓下難耐的饑餓感和發熱。
陸時願意讓他吸皿,他不能就此得寸進尺。
而且失皿太多,對身體也不好。
陸時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
背影瘦削。
楚喻快走兩步跟上去,又回頭看了一眼還躺地上的那幾個混混,“那些人——”
“噓,”陸時垂眼看楚喻,眼裡是半點沒收斂的冷戾和尖銳,嗓音卻很輕,“乖點兒,别吵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