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去叫你們的駱指揮使來,難道非要叫我的護衛去叫。
”朱由檢又補上一句。
他聽到老牛的叫嚷,又看到老徐的遲疑,心中大定,心中暗想:“我這麼小,王承恩這麼弱,應該有護衛暗中保護我吧?
”
老徐眼中兇光頓時斂去。
是啊,這種貴人身邊怎麼會沒人護衛,自己真是昏了頭了。
老徐拉了老牛一把,隐蔽的示意一下。
自己率先撲通跪倒。
周圍的人被他吓了一跳。
老牛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奇怪的叫嚷着,“老徐,你不會是昨晚太過費力,才會腿軟絆了一跤吧?
哈哈、哈哈”。
老徐顧不得和他解釋,口中朗聲說道:“小人們抓匪心切,沖撞了貴人,真是罪該萬死。
”口中一邊說,一邊擡起右手給了自己一個狠狠的耳光。
“啪”的一聲,半邊臉頰随之高高腫起。
看得出,那真是實實在在的打了一下。
老牛這次真的吓了一大跳。
他還是第一次,見老徐這麼用力的打自己。
他這才反應過來,驚慌之下,也撲通跪下,連連叩頭,叩的梆梆有聲。
周圍那幾個雜役也撲通、撲通接連跪倒。
院中隻剩朱由檢和王承恩站在原地。
王承恩長出一口氣,卻還不敢放松。
仍然死死地把朱由檢護在身後。
黃臉老徐見對面沒有任何反應,擡起左手又狠狠給了自己一下。
這下,他臉上倒對稱了,整個腫的和豬頭一樣,黃臉也快變成紅臉了。
朱由檢看老徐處事果決,對自己又能狠的下心,心中反倒對他高看了幾分。
院子外面,又急速沖進幾個大漢,為首的朱由檢似乎有些印象。
這應該是暗中保護他的宮中侍衛了。
估計他們是看到一群人沖進小樓,害怕自己出事吃虧,這才沖了進來。
嗯,反應還算快。
朱由檢心中穩了下來。
看到新沖進來的大漢,都是熟悉的護衛,王承恩放下心來,這才收手肅立到一旁。
侍衛們看到人群都跪在院中叩頭,個頭不高的信王殿下安然無恙的站在那裡。
侍衛們心中也是長出一口氣,沖進來還不晚。
幾個侍衛不敢耽擱,趕緊穿過人群,擋到朱由檢的面前。
看到幾位侍衛現身,老徐一身的冷汗已經把内衣都濕透了。
這幾個侍衛,雖然穿的都是便服,可腳下的靴子卻是東廠的制式官靴。
能穿這種官靴的,起碼都是東廠檔頭一級。
這幾個東廠檔頭都隻是侍衛身份。
那,那個貴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老徐自己都不敢再猜。
他隻在心中慶幸,幸好自己發現的還比較早,也沒有實際冒犯到貴人。
老天保佑,希望自己能平安度過這次劫難。
朱由檢拍拍面前的侍衛,示意他向一邊讓一讓。
侍衛露出歉意的笑容,也不說話,閃身讓開。
朱由檢看着跪倒的人群,皺皺眉頭,一臉莊重的開口問道:“你們都是錦衣衛的吧?
誰來說說,這是怎麼回事?
”他小小的個頭,稚氣的面龐,說着一副大人腔調,讓人看着想笑,可在跪倒的人眼裡,卻是感覺十分可怕。
一時間院中一片寂靜。
朱由檢看人群中一時無人開口,他就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指黑臉的老牛,“哝,老牛是吧?
就你了,你來說說。
”
老牛苦着臉擡起頭來,他額頭已經是烏青一塊。
看得出來,剛剛叩頭時,他可沒敢少使勁。
看着面前的小魔王,老牛嘟嘟囔囔說了起來。
從老牛雜亂的叙述中,朱由檢才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群人是屬于錦衣衛北鎮撫司城北百戶所(相當于公安分局)麾下的第五小旗。
小旗中,黑臉老牛是正,黃臉老徐是付職。
其餘那幾人都是些軍餘雜役。
而這玄武門北街正是他們的轄區。
朱由檢他們現在待的這個宅子,原本是叫清風書局,是個賣書的書館。
書局主人和原内閣首輔、浙黨領袖方從哲有着極深的關系。
浙黨領袖方從哲在去年,被東林黨利用移宮案和紅丸案連續攻擊。
到了年底,終于被從内閣首輔的位子上趕了下來。
方從哲感到事已不遂,自己已經無力回天,隻能黯然告老還鄉。
失去了首輔庇護的浙黨一潰千裡,紛紛被罷官遠黜。
東林黨對此結果還不太滿意,依然借助紅丸案大肆牽連。
紅丸案,說來有趣。
據說是泰昌皇帝做了次一夜七次郎,雄起過度導緻病重。
結果看病的太監崔文升誤下瀉藥,讓泰昌皇帝又一夜腹瀉了37、8次,導緻身體嚴重虧空,進入奄奄一息狀态。
而當時擔任鴻胪寺丞的李可灼,卻進獻奇藥紅丸,自稱是秘制仙丹可包治百病。
泰昌皇帝當時估計也是病急亂投醫。
不過泰昌皇帝第一次服用後,精神有所好轉,就由方從哲口傳谕旨,嘉獎了李可灼紋銀50兩。
當泰昌皇帝第二次服用紅丸時,他就不治身亡。
可以說,紅丸就是導緻泰昌皇帝駕崩的直接原因,要是真追究起來,那可是有弑君嫌疑的重案。
但可笑的是,導緻泰昌皇帝病情急劇惡化和駕崩的兩個直接人物:崔文升和李可灼,直到現在都還沒被明确處理。
反而與此案關系并不大的方從哲,被迫告老還鄉。
還連帶着大批浙黨成員落馬。
如此大肆牽連,東林黨擺明是另有所指。
書局主人看勢不妙,方從哲才準備離京,他也帶着家小匆匆離去。
果然,東林黨并沒有放過這個浙黨的窩點,轉頭就以牽涉紅丸案的嫌疑将書局抄查。
房契也被人當做禮物送給魏公公。
不知為什麼,這書局門上錦衣衛的封條卻一直沒有去除。
今天,朱由檢兩人光天化日下,大模大樣的撕去封條,堂而皇之的開門進入,就被軍餘看到了。
得到報告的牛徐二人恰好就在附近,兩人就帶了幾個雜役前來抓人。
事情的大緻過程就是這樣。
朱由檢還是有些不解,在他心中宮裡的太監不是很威風嗎,怎麼錦衣衛一點都不怕。
他又問道:“你們看到王拌拌的腰牌,怎麼還敢動手?
”
黑臉老牛埋怨的撇了老徐一眼,老徐擡起腫的像豬頭的臉,含含糊糊的回話,那聲音含混的根本聽不清楚。
朱由檢又把小手指向老牛,“還是你說吧。
”
老牛心中哀歎一聲,無奈開口解釋道:這玄武北街是個富貴街區。
在此開店的都是非富即貴。
但街面之上難免會有沖突發生。
一旦有沖突發生,就需要有人居中調停。
這個街區緊靠玄武門,很多買賣商号實際都依靠着内廷。
他們大都與宮中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宮中的内侍收人錢财,就要為人消災。
免不了出來為别人平事,出來最多的就是八品使監。
朱由檢和王承恩對視一眼,很明顯,老徐這次是把王承恩當成那種平事的使監了。
事情既然搞清楚了,朱由檢大度的揮揮手說道:“你們走吧,下次把眼睛擦亮一點。
都滾吧。
”他很享受這種大人物的感覺,能這樣說話真好。
老徐和老牛稍有詫異,這個小個貴人竟然這麼好說話。
心下大喜,嘴上也不敢多說,連忙磕了幾個響頭,爬起來帶着軍餘雜役慌忙逃離。
朱由檢也不管他們,扭頭微笑着向為首的侍衛問道:“這位大哥不知你……”
朱由檢話還沒說完。
幾個侍衛就一同跪倒,為首的侍衛開口說道:“信王殿下恕罪,卑職東廠檔頭楚天行護衛不利,請您責罰?
”旁邊的4名侍衛也随着他,紛紛開口自請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