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運動,在明代初年,還是比較興盛的。
中書舍人王绂,就曾在陪朱棣看球時,寫下一首《端午賜觀騎射擊球侍宴》。
不過随着馬匹數量減少,随着尚武之風日漸消散,馬球在明中期開始衰落,隻作為宮廷禮制和民間節日活動得以保留。
但不管如何,一直到明末,馬球運動是肯定存在的。
跟蹴鞠運動一樣,馬球的突然消失,是在滿清入關之後。
清朝初年,到處都在反清複明,于是禁止30人以上漢民聚會。
甚至禁止異姓結拜,剛開始抓到結拜鞭一百,順治十八年改為直接殺頭。
一起消失的,還有上巳踏青。
上巳節挨着清明節、寒食節,春日暖陽,百花齊放,男男女女出城踏青,郊外到處都是遊玩的士紳和百姓。
禁止聚會以後就不行了,出門春遊一趟,有可能被抓進大牢。
于是,上巳、清明、寒食,三個節日在清朝徹底合并,隻剩下給祖宗上墳的功能。
此時此刻,趙瀚坐在看台上,皇城侍衛們正在騎馬“厮殺”。
相比于唐代的馬球,如今早已改變很多。
木球改為皮球,球杆變得更長,得分規則也有所變化。
一個叫石英的侍衛,策馬追上皮球。
他身體傾斜探出,木杆碰到皮球之後,沒有立即揮杆擊出,而是拖着皮球往前跑,相當于足球裡的帶球前進。
敵方兩騎先後堵截過來,最近距離隻有兩個馬身,石英突然掄杆打出。
皮球在地面迅速滾動,隊友夾馬加速接球,但敵方也有人在争搶。
“嘭!
”
一聲悶響,皮球被擊飛到空中。
“好球!
”
祿天香本來坐在皇帝身後,此刻忍不住起身喝彩。
卻是這一球準确傳中,隊友伸杆洩力。
然後馬兒慢跑起來,拖着球直奔球門,敵方有人斜裡殺來攔截,此人立即調整姿勢揮杆,皮球又快又準的破門而入。
相比于現代馬球運動,此時的馬球規矩更少。
當然,迎頭沖撞和直角沖撞也是被禁止的。
否則根本沒法玩,而且容易受傷,一般都是并排策馬搶球。
“好!
”
趙瀚也不由鼓掌,笑道:“此局紅方獲勝,每人賜一條官帶。
”
官帶不是很貴重,但也不寒酸,絲綢制成,鑲嵌了彩色玻璃和瑪瑙。
而且這是皇帝所賜,穿出去有面子,獲勝一方頓時喜笑顔開。
“陛下,我也要上場!
”祿天香躍躍欲試道。
趙瀚微笑說:“去吧。
你統率紅隊,秀英統率藍隊。
”
田秀英立即站起,開始穿戴裝備。
護腕、護膝、護肘、帽子什麼的,萬一摔下來,也不至于摔成重傷。
兩位妃子翻身上馬,各自在侍衛當中挑選隊員。
突然,祿天香騎馬接近看台,說道:“陛下,赢了有什麼彩頭?
”
趙瀚說道:“誰赢了,可以提一個要求。
隻要别太過分,朕肯定幫她達成心願。
”
祿天香目光狡黠道:“那什麼是過分,什麼是不過分?
當初說好了,學會五百個漢字,陛下就讓我從軍,這個事情也被賴掉了。
”
趙瀚無語道:“早說過了,認識五百字,隻是準許你入宮觐見。
”
“這次可不許反悔。
”祿天香說。
“先打球吧。
”趙瀚感覺這丫頭又在打鬼主意。
“駕!
”
祿天香一拉缰繩,扯轉馬頭沖向場中。
裁判拿出大同銀元,田秀英猜中了正反面,擁有開場的擊球權,而祿天香可以選擇場地。
兩女都擔任射門手,麾下的侍衛負責争搶運轉。
一番厮殺之後,皮球終于傳到田秀英這邊。
雙方隊員争得非常激烈,有時候甚至馬身相蹭,但球到了田秀英手上,卻立即變得和平起來。
敵方球員也來争搶,卻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導緻田妃落馬受傷。
“快截住啊,把球搶過來!
”祿天香急得大喊。
話雖如此,可侍衛們膽子小。
祿天香嘶喊之後,麾下隊員确實變得積極一些,可卻積極得非常有限。
“嘭!
”
田秀英一杆揮出,皮球精準破門。
祿天香肺都快氣炸了,埋怨隊員不敢争搶。
可當她拿球時,又心情愉悅起來,因為田秀英的隊員,也不敢離她太過接近。
說白了,一群侍衛,在陪兩個妃子做戲呢。
趙瀚看得搖頭直笑,幸好他自己沒上場,否則情況肯定差不多,侍衛們肯定不敢搶皇帝的球。
祿天香眼珠子一轉,決定将計就計。
她也不當固定的射門手了,一旦對方拿球,便立即策馬追趕,位置從前場打到中場。
果然,看到祿妃策馬而來,拿球的隊員立即把球給傳出。
跟皇帝寵妃并排帶球沖鋒?
這玩意兒太危險,他們可不敢冒險。
于是乎,祿天香沖到哪裡,哪裡就顯得混亂。
慌慌張張傳球之下,難免出現失誤,球權很快被祿天香的隊友奪回。
然後,祿天香主動上前要球,帶球從中場直奔球門,沿途的敵方球員根本不敢阻攔。
田秀英遠遠看着這個進球,頓時哭笑不得。
她年齡比祿天香大得多,又經曆了大明滅亡,早就已經收起好勝心。
既然祿天香想赢,那就讓小妹妹赢呗,隻是一場馬球比賽而已。
四十分鐘後,比賽終于結束,祿天香以大比分獲勝。
騎馬再次來到看台,祿天香說道:“陛下,我赢了!
”
趙瀚好笑道:“你作弊。
”
祿天香反問:“我哪裡違背規則了?
”
嗯……好像确實沒有犯規。
趙瀚隻能說:“你有什麼要求?
”
祿天香說道:“從軍肯定不可能了,但我還是想領軍。
聽說陛下要派禁衛出海,不如讓我來統領這些禁衛,再派些禦馬監的女官跟着。
”
這個要求,大出趙瀚的預料。
趙瀚問道:“你怎麼知道禁衛出海之事?
”
祿天香說:“這兩天在馬場,禁衛都在争出海名額呢。
他們又是比試射箭,又是比試馬球,赢了的才能奉命出海。
”
“原來如此。
”趙瀚恍然大悟。
遠赴歐洲非常危險,而且一去三四年,明顯就是個苦差事。
但趙瀚的皇城禁衛,都是從各軍選拔的精銳。
他們窩在京城早就不耐煩了,一聽說有機會出去打仗,頓時就搶破了頭――不僅可以離京舒展拳腳,而且還有殺敵立功的機會。
趙瀚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問道:“你知道往返一趟要多久嗎?
”
祿天香搖頭:“不曉得。
”
趙瀚說道:“往返一趟,最快也得三年,必須順風順水不耽擱。
稍微遇到麻煩,至少四年才能回來。
中途還要訪問各國,再次回京的時間,可能會延長到五年、六年。
你還想出海?
”
“這……”
聽說往返耗時五六年,祿天香終于猶豫起來。
在那兒沉默好一陣,祿天香突然擡頭,咬牙說道:“五六年我也去,一輩子待在皇宮裡,悶也要悶死!
”
這話說得夠氣人,換成别的皇帝,估計已經龍顔大怒了。
啥叫待在宮裡會悶死?
做妃子就讓你這麼難受嗎?
趙瀚也有些不高興,但沒必要跟女人置氣,當即沒好氣道:“嫔妃離開皇宮,已經是壞規矩了。
平時允許你們出城騎馬打球,朕自問還算比較大度。
你這出海一趟好幾年,傳出去像什麼話?
”
在場衆人,都不敢出聲。
祿天香挺直腰杆說:“君無戲言,陛下答應過的。
再說了,可讓禦馬監女官跟着,她們每天寸步不離,難道我……我還能不守婦道不成……”
趙瀚被氣得發笑,又見祿天香雙拳緊握,一副觸怒了皇帝在等死的樣子。
這野丫頭,不讓她領軍一次,怕是一輩子都不安生。
後宮不得幹政,後宮更不得觸碰軍隊,但出海也未必不可。
趙瀚反複思量,扭頭對禦馬監掌印遊居蓮說:“遊大監,遴選二十個通曉武藝的禦馬監女官,貼身保護她的安全,出海之後不得離開半步。
”
“遵旨!
”遊居蓮拱手說道。
趙瀚又看向祿天香:“出海之後,你隻名義上領軍。
與番邦交涉,由文官全權負責。
與番邦作戰,由武将全權負責。
”
祿天香頓時大喜,下馬跪地道:“謝陛下恩準!
”
“一邊去,規規矩矩坐好。
”趙瀚心裡還有氣,不想理睬這個妃子。
事實上,趙瀚也不是那麼抗拒,這出于穿越者的特别心理。
派個妃子領軍出海,史書上肯定濃墨重彩,後世估計還會衍生出各種故事。
他之所以不情願,純粹不想壞了規矩,後宮出去招搖像什麼話?
反複衡量之下,趙瀚還是做出決定,去他娘的規矩,老子是開國皇帝。
二十個禦馬監女官貼身盯着,祿天香還能偷男人不成?
馬球比賽還在繼續,田秀英坐到祿天香身邊,低聲說道:“妹妹好膽氣,就不怕被陛下打入冷宮?
”
祿天香說道:“我學了一身武藝,總要帶兵施展本領,再冒險也得試試看。
陛下這不就同意了?
”
“也就是陛下,換成哪個皇帝會答應?
”田秀英嘀咕幾句,心裡其實頗為羨慕。
趙瀚心裡想的,卻是還有幾個月出海,可以多去祿天香那裡睡睡,萬一搞大肚子就不用去了。
可仔細一想,出海前的兩三個月,又不能亂睡,萬一登船之後才發現懷孕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