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支城燕王行宮之中,一聲巨響傳來,顯示其主人心中那滔天怒火。
姬恒将手從案幾上拿開,看向跪倒在地的幾名将領。
雙目之中的殺意,不加掩飾的蔓延開來。
想到大軍潰敗的場景,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一般:“臨陣脫逃死不足惜,來人、将其拖出殿外,斬立決“。
“諾“。
幾名藍衣藍甲的将士走了進來,對着姬恒躬身一禮,随即齊聲領命。
不顧已經軟成爛泥的幾名将領,拖着他們往外面走去。
一聲哀嚎傳來,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以身首異處。
幾名将士捧着頭顱走入殿中,衆将心中一顫,泛起一陣寒意。
一個個将頭低了下去,唯恐喘一下大氣,自己便會遭受皿光之災。
“令支城被襲,衛尉被俘,敵人未至爾等卻在戰場之中潰敗。
今日寡人隻誅這些首惡,若有下次盡皆殺之“。
姬恒的聲音幾乎是咆哮,明明大勝在即,卻不想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場大敗。
一念天一念地,讓人恍惚在噩夢之中。
衆将心中一緊,幾乎是異口同聲,語氣甚是恭敬:“臣等謝大王不殺之恩,必将肝腦塗地戴罪立功“。
“将其頭顱傳首三軍,以儆效尤“。
姬恒嘴角泛起恨意,當即對着手捧頭顱的将士下旨。
此乃殺雞儆猴,是此時穩定軍心樹立威嚴的絕佳時機。
捧着首級的将士同時躬身:“遵旨“。
話音一落,轉身往大殿之外走去。
與此同時,一邊跑一邊大喊。
“大王有旨,傳首三軍以儆效尤,若下次還有臨陣脫逃者盡數殺之“。
“大王有旨,傳首三軍以儆效尤,若下次還有臨陣脫逃者盡數殺之“。
“大王有旨,傳首三軍以儆效尤,若下次還有臨陣脫逃者盡數殺之“。
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在令支城中響起,無論是百姓、官吏還是普通士兵,聽到這滿含殺意的話都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唯恐下一刻自己的脖子被砍成兩節。
腳步聲在大殿之上響起,一名士兵對着姬恒躬身一禮:“啟禀大王,衛尉和五公子求見“。
話音一落,衆将面面相窺。
衛尉不是已經被孤竹君所俘?
五公子又怎麼會來此處。
“此逆子居然還有臉來見寡人,傳寡人旨意,斬立決“。
姬恒當即暴怒,對着大殿大聲怒斥。
衆将心中突然打了一個哆嗦,想到此事的嚴重性當即齊刷刷跪倒在地:“請大王三思“。
見大殿之上的将領,齊刷刷全部跪倒,士兵當即露出遲疑的神色。
此地霎時為之一靜,然而就在此時清脆的腳步聲傳來,一道身影由遠及近逐漸清晰。
“請父王斬了孩兒,好讓我燕國和孤竹玉石俱焚“。
姬钰的聲音擲地有聲,既然雙方關系以成為死仇,此時又何須顧忌。
于是毫不客氣的對其頂撞。
況且在來的時候,早已預料到了這種情況,自然不會有半點猶豫。
姬恒狂怒對着殿外咆哮:“爾等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自放此逆子入殿“。
殿外站立的數百禁軍同時跪倒餘地,心中懼怕不已。
“本公子為燕國五公子,在這燕國之内,何處去不得“。
姬钰沒由來的想到當初被追殺的場景,語氣中夾雜着絲絲怒火。
姬恒雙目通紅,指着姬钰:“反了、反了……“。
“逆子、你這是在欺辱寡人手中無劍乎“。
言罷清脆的出鞘聲響起,姬恒拔出佩劍指向姬钰所在的方向。
姬钰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當即豁出性命上前一步,将喉嚨頂向劍鋒。
他好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這段時間又一直生活中此人所帶來的壓力之下。
此時既然有機會呵斥,又如何會退縮:“燕王若是不要燕國,大可稍稍用力。
有燕國萬萬百姓相伴,本公子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請大王息怒“。
見局勢即将惡化,衆将領的耳邊,好似聽見刀兵之聲。
想到目前的局勢,當即同時擡頭齊聲請求。
姬恒理智稍稍回歸,手漸漸有些顫抖。
一時之間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請大王聽臣一眼,暫息雷霆之怒“。
站在殿外的缪忠聽到裡面的動靜,當即顧不得禮儀,慌忙走了進去。
姬恒斜了一眼快速走來的缪忠,随手将劍歸鞘。
“前段時間大王怒極,故此想要弑殺公子。
公子為孝道出走,此乃大孝。
如今大王怒火稍退,臣特帶公子而回“。
短短一句話,立即将自己被俘的事情淡化了幾分。
同時又給了姬恒和姬钰兩人一個台階。
由此觀之缪忠,不虧是在官場上一路爬到九卿之位的人。
姬恒的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瞪了一眼姬钰:“如今你回來,所為何事“。
“孩兒不忍看雙方起刀兵,故此說服舅父,明日午時在灤河之上和父王詳談此事“。
姬钰早已在心中推演無數遍,剛剛看似莽撞其實卻是最好的方案。
想要前往薊城不被欺淩,唯有以勢相搏。
如若不然待到薊城之後,必有鑽營之人四處刁難。
況且這番試探還能測出姬恒的底線,對回到薊城所做之事大有益處。
姬恒上下打量了一眼姬钰,此時他突然感覺自己對這位幼子,生出了幾分陌生之感。
或許是由于自己以前很少見他,故此才有此種感覺:“和談?
他有什麼資格和寡人和談?
“。
“是不是有資格,父王心中自知“。
姬钰不假思索的對着姬恒回複,語氣不卑不亢。
姬恒稍微思索,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明日午時姑且看他孤竹鋒有何話說,你且回去告知你那舅父,就說寡人明日午時必會前去“。
“還請父王遣他人前去,孩兒離去之時已經告知舅父,此行将回薊城為母親守孝“。
姬钰當即用守孝這兩個字,将其拒絕。
姬恒雙目之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即想到了什麼,怒火再次升起。
此逆子難道是在提醒寡人,是那殺妻之人,聲音逐漸冰冷:“寡人承認這些年确實小觑了你“。
“承蒙父王誇獎,孩兒愧不敢當“。
姬钰再次對着姬恒一禮,露出榮幸之至的樣子。
姬恒怒極反笑:“你如此有恃無恐,可是在嘲笑寡人?
“。
“不敢“。
姬钰雖然口中說着不敢,可目光中的鋒芒卻不加掩飾的蔓延開來。
說完不等姬恒再次出言,當即肆無忌憚的解釋:“父王無非兩種選擇。
其一、将孩兒斬于刀下。
其二、囚禁之刑。
這兩種不管是哪一種,對于孩兒來說都是好事,故此倍感榮幸“。
“榮幸?
寡人會讓你榮幸之至“。
姬恒臉上的冷笑更加濃厚了幾分。
目光看向殿外,當即吩咐:“來人、将五公子給寡人請出殿外,明日和寡人一同見孤竹君“。
“何須他人相請,孩兒告辭“。
姬钰躬身一禮,爾後轉身緩緩離去。
看着姬钰離去的背影,缪忠梳理了下這番父子對決,雙目中閃過一道欽佩的目光。
方才看似莽撞,其實卻斷絕了燕王的囚禁之刑。
在這舉目皆敵的情況之下,能以如此年齡做到這一步,由不得自己不佩服。
五公子?
你主動前往薊城是想參與儲君之争,劍指王位嗎?
。
以你目前的情況,恐怕難于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