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台上宴席擺開,一片歌舞升平,氣氛好不融洽。
看着左側仍然空空蕩蕩的席位,東陵皇帝的目光不悅地閃了閃,皺眉問身邊的宮監:“公主還沒準備好麼?
再去催催。
”
那宮監得令正要去催促,一個清脆的聲音卻遠遠傳來:“不用催了,我來了。
”
“來了就……”東陵皇帝以一貫的慈愛語氣開口,話沒說完,卻硬生生卡了殼,擡頭愣愣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脖子都僵了。
從東陵皇帝的臉上,就能看出這次打扮的效果有多到位了,夏九歌忍不住咬唇微笑,索性大步走上前來。
這件衣服經過了她的改造,那真是相當的……震撼。
黑色的拖地長裙,袖子也是長長的,幾乎裹住了身上的所有肌膚,這還不算,她臉上還戴了塊面紗,當然也是黑色的,隻不過是紗質的,沒那麼厚實,略微能顯出一點五官輪廓。
她拗不過那些婢女,隻能讓她們給梳了個還算精緻的發式,隻不過在來的路上被她一通亂扯,丢掉了華麗珠翠,顯得光秃秃的,黑發和黑衣混在一處,幾乎要融化在夜色裡了。
如果不是還露出了眼睛和周圍的肌膚,她身上就除了黑色沒有其他色彩了,這個打扮,簡直可以直接去做賊!
看到所有人眼底的詫異,她忍不住在面紗下肆意地笑起來。
這身裝束,還是借鑒了前世裡瞄到的一個奇葩古裝劇。
當時她就覺得女主角那打扮可以媲美穆斯林婦女,和黑烏鴉也有一拼。
想到黑烏鴉,她趕緊對身後跟着的嘲風打了個眼色。
嘲風會意,立刻踮腳拱起雙爪,将手心裡攥了一路的一撮黑色羽毛奉上,讓她插在了發間,算作是點裝飾。
隻是可憐了那隻半路遇到的黑色八哥,讓她臨時産生了發飾的靈感,結果被嘲風揪掉了好大一撮毛。
至此,她這一身黑色算是裝點完畢,各種不倫不類彙聚一體,相當有殺傷力。
“你……你怎麼穿成這樣來了?
”東陵皇帝終于無法淡定了。
也是,任誰看到在這樣的重大場合,來了一隻人形烏鴉,也會坐不住的。
今晚皇後依舊告病不出,就像她一向缺席于各大重要場合一樣,雲姬一向厭煩出門,自然也不會來,皇帝身邊的碩果僅存的韓貴妃見到夏九歌這麼打扮,也隻是冷哼一聲把目光投向了皇帝,等着看熱鬧。
東陵皇帝輕咳一聲:“這種衣服不适合今日的宴席,去換一件來。
”
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肌肉都有點顫抖。
雖然早就看出夏九歌不是個服管教的主兒,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她能打扮成這樣還有勇氣走出來。
女孩子家不都是愛美的麼?
怎麼她就……
“好啊,我這就去換,你們等着啊!
”夏九歌應得十分爽快,把東陵皇帝都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打扮成這樣不就是為了攪黃宴席和婚事麼?
怎麼這麼容易就答應去換衣服?
皇帝心裡正在犯嘀咕,就看到夏九歌忽然又回過頭來:“那你們可要等着我啊,不許先吃東西,我很快的,穿這件衣服也就用了三五個時辰,脫下來的話,估計一兩個時辰就行。
”
看到皇帝的臉都快綠了,她甜甜一笑,用前所未有的恭敬口吻道:“父皇,那我這就去換衣服了?
”
皇帝這回是真的咳嗽了,半晌才擺擺手道:“不必了,就這樣吧。
”
夏九歌挑挑眉,覺得皇帝的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怎麼樣,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色了,估計挺不了多久,便難得聽話地坐下了。
反正要惡心他,也不止穿衣打扮這一種手段而已,看他能挺到第幾回合。
她響亮地揉了揉鼻子,這才得空打量對面坐着的年輕男人。
既然是給南邵太子接風的宴會,那她對面的這一位,就是那個龍應宸了?
這一位的心理承受能力顯然比東陵皇帝要好得多,見了她這麼不倫不類的打扮,竟然還能泰然自若,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哦,現在有表情了……
龍應宸揚眉一笑,眼睛如同他額角垂着的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他其實是個英俊的男人,臉上的皮膚是淡淡的古銅色,給整張臉的輪廓增加了男子漢氣概,微長的眼睛裡透出放縱的野性,配上略顯深色的唇,别具一種誘惑力。
他這一笑,周圍幾個婢女不由得春心蕩漾,然而夏九歌看了他一眼,卻自然地打了個哈欠,一副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
為了表現自己對他的輕蔑,夏九歌隻是掃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轉移到了别處。
龍應宸旁邊的席位上同樣坐了個男人,她随便看了一眼他的衣服,覺得款式色彩有點眼熟,好像是……西隴獨具特色的服裝?
因為衣服的緣故,她不由得看了看那人的臉,這一看就差點跳起來。
靠,這不是老熟人嗎……
薛遇頂着他在西隴時用的那張臉,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在下西隴使臣毓修。
”
夏九歌的嘴角一陣抽搐,含糊地“嗯”了一聲,趕緊喝了口水壓驚,順勢借着喝水的動作錯開了目光。
沒想到,第三張桌子上坐着的人不僅讓她一口水噴了出去,還讓她連杯子也摔了,發出一聲脆響,讓所有人都投來了驚異的目光。
如果說之前夏九歌是抱着戲弄他們的心态來的話,那麼現在她的感覺就是,自己被結結實實地戲弄了一把。
南邵太子不必說,她是避之唯恐不及,再冒出個薛遇也就算了,反正這人是唯恐天下不亂,頂着張假臉招搖撞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可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麼傅子恪也赫然在座啊?
就這麼不打招呼突然出現,真的好嗎?
好嗎?
傅子恪也是标準化的微微一笑,和薛遇如出一轍:“大燕,傅子恪,”略微停頓一下,他故作關切地補充道,“公主,要不要再喝口水壓壓咳嗽?
”
說着,他還故意舉起面前酒杯,遙遙相祝,眸底寫滿了促狹。
夏九歌恨不得把杯子丢過去砸他,靠,不來吓她會死麼,會死麼?
他們這一番眉眼官司,東陵皇帝雖然看出了不妥,但對于具體緣由知道的不多,便本着待客的原則開口道:“今日貴客齊聚東陵,實在是朕的福氣,來,先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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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陵皇帝舉起了杯子,然而座下最重要的四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跟着辦。
這麼一來,皇帝就尴尬了,舉在半空中的手僵硬地停着,喝了尴尬,不喝……也是一樣尴尬。
還是龍應宸先站了起來:“在陛下祝酒之前,我有件禮物想送給九歌公主。
”
說着,他已經從懷裡取出了一方錦匣,走到夏九歌面前打開給她看。
錦匣的蓋子一打開,不僅周圍的燭火瞬間被襯得黯淡下來,就連鋪滿清輝台的皎潔月光都黯然失色。
清輝台,顧名思義,是宮中月色最好的地方,然而在錦匣中物品散發出的光芒面前,瞬間就失卻了光輝。
夏九歌離得最近,所以也看得最為清楚。
錦匣内隻放了一顆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球體,通體透明,卻能散發出可勝日月之輝的光芒來,而且光芒還十分柔和,絲毫不會讓人的眼睛有難受的感覺。
錦匣一開,清輝台上光芒大盛,幾乎可以照出老遠,十分驚人。
東陵皇帝難以置信地跟着站起身來:“這是……這難道是……”
沒等他說出來,龍應宸就微笑道:“這便是隋侯珠,我費盡心思得來這件寶物,就是為了當做聘禮送給公主,以求公主垂青。
”
夏九歌還沒有什麼反應,一邊的嘲風卻差點流下口水來:“隋侯珠,這是隋侯珠啊!
奶奶的,怎麼就沒人送給老子?
老子雖然把這些身外物看作浮雲,但……拿來玩玩也不介意……”
周圍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唯二還能保持着鎮定的就是薛遇和傅子恪了,哦,還要算上夏九歌自己,不過她是因為無知才淡定。
從嘲風的感慨裡,就能知道這玩意兒很貴重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夏九歌伸出手來,啪的一聲把盒子給蓋上了。
“我不喜歡,你拿走吧。
”
周圍的人再度發出了驚呼聲,這可是傳說中富可敵國的隋侯珠,天下僅此一顆,與和氏璧并稱,而且和氏璧是因為天命所歸才顯得具有傳奇色彩,而這一顆的特征很明顯,那就是一個貴字就能概括一切的啊!
面對這樣的寶物,這個新任的東陵公主竟然拒絕了,拒絕了,絕了……
幾乎是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公主的行徑太奇葩了。
更奇葩的還是那位南邵太子,都被人家這麼冷淡無情地拒絕了,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不光如此,龍應宸竟然還問了一句:“那好,公主喜歡什麼,我龍應宸便是窮盡天下之力,也會送到你面前來。
”
這句話要是放在現代,簡直就是霸道總裁的标準台詞,夏九歌這樣想道。
隻是……她不喜歡這個人,他的霸道總裁範在她看來就不值一提了。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耍他一把。
“是嗎?
”她故意嗲聲嗲氣地問,“我想要什麼,你都送給我?
”
龍應宸眼睛一亮頓覺有戲,當然是滿口答應:“那是當然,在公主面前我怎麼會說大話?
”
“那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怎麼辦?
”夏九歌繼續放長線釣大魚。
“那我就……”龍應宸差點脫口而出發個毒誓,還要及時醒覺懸崖勒馬,改口道:“公主想要什麼,隻管說就是。
”
“好,那你聽好了。
”夏九歌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