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董慶也有點明白,自己剛才的話,似乎讓這位恒少爺意識到了什麼。
董慶也就沒有再顧忌什麼,大口吃喝起來,一眨眼的功夫,風卷殘雲般把桌上的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
董慶沒有喝酒,知道一會兒錢恒還要問話,所以滴酒未沾,吃飽一抹嘴,才發現錢恒剛才就那麼盯着他吃飯,自己卻一口都沒吃。
董慶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羞愧,“東家,小的趕路趕得緊,确實有些餓了,居然卻忘了給少爺您留點!
”
錢恒一擺手,“不用在意那些,若是吃飽了,就跟我上樓!
”
這會兒錢恒哪還有心思吃飯,直接帶董慶回了樓上的客房。
确定了沒人偷聽,錢恒才問道,“董慶,你給我仔細說說,這個與程望有關的商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董慶點頭,“屬下受了武管家的委派,和兩位掌櫃去往遼國,本來主要的任務,是打探遼境内的境況,打通商路不過是順帶,卻沒想到,剛到雲州大同府,便結識了一位遼國貴胄!
”
錢恒沒有說話,耐心傾聽。
董慶所言的遼國貴胄,身份确實不俗,乃是天祚帝第四子,趙王耶律習泥烈。
以遼國王子身份,坐鎮西京,為西京留守。
西京趙王府上的人,和西京宰相府上的人,沆瀣一氣,勾結起來偷偷用馬匹和皮毛,與宋人置換茶鹽金器。
作為遼國與大宋鄰近的城市,繁華程度極高,經濟發達,各路行商都聚集在西京大同府。
尤其是金國攻入大遼之後,西京的遼國貴族,也變得人心惶惶,手中掌握的皮毛馬匹,還有諸多字畫藝術品,全部都拿來置換鹽鐵之類的保值物品。
董慶趕到大同府的時候,正趕上置換交易折騰的熱火朝天。
憑董慶的身份,自然無法見到趙王耶律習泥烈本人,不過董慶倒也有幾分能耐,幾次接觸下來,便和一個大同府平章政事的管家聯系上。
而與這平章事管家結識的時候,還發生了一點小誤會。
那個遼人的管家,在聽說董慶是東平府人氏之後,便直接把董慶當成了東平知府程望的人。
尤其是董慶這次去大同府,帶了不少酒茶和皂子,這些貨物,此時早已流傳到遼國境内,董慶能夠拿出這類緊缺的貨物,便以為董慶背後有位能量極大的東家。
正是董慶手上的貨物,直接讓這位平章事府上的管家,對董慶沒有産生任何懷疑,便直接開始了交易。
錢恒這時忽然問道,“董慶,莫非那遼人,對你的身份就沒有任何懷疑?
”
董慶微微欠身解釋道,“恒少爺,若是在平時,遼人肯定會懷疑屬下身份的,隻是如今遼國被金國打的節節敗退,很多遼國貴胄,都在想盡一切辦法置換手上的财産,見到可以置換的貨物,哪裡還有誰會在意屬下的身份?
”
錢恒若有所思,“這麼說,遼國現在也是人心惶惶,就連作為陪都的西京大同府,也都開始置換财産了?
”
董慶道,“恒少爺,我在大同府,還聽到一個傳聞,坐鎮西京留守的趙王耶律習泥烈,近期正在修葺宮殿,據說是為了迎接天祚帝而準備的!
”
錢恒心中一動,遼國兵敗與上京城,便是今年夏季時候的事情,如此看來,恐怕此時的天祚帝,已經逃到西京大同府了。
原本宋人眼中的遼國強兵,如今也成了喪家之犬,過不了多久,大宋便要直接面對金國的窺觑。
一想到此,錢恒便越發覺得時間緊迫。
“董慶,那遼人用什麼與我們交換的?
”
董慶回道,“恒少爺,我隻要的馬匹,我帶去的那些貨物,換回來二十匹戰馬,這次回來前,那平章事家的管事,還囑托我多帶貨物過去,原本還準備回到壽張跟您請示,沒想到會在東平府遇見少爺,若是能多帶些貨物過去,應該可以換到更多好馬回來!
”
錢恒點點頭,“不錯,你做的很好,我已經讓夥計給你安排了房間,今晚等武二回來,你們好好做好準備,趁着遼國處境混亂,盡快返回大同府,換取更多馬匹回來,下次遼國之行,便有你全權處置。
”
董慶忙起身謝道,“多謝恒少爺看重,屬下定不負少爺所托!
”
“帶回馬匹的時候,切記要分批運送,不要驚動我朝的邊軍!
”
董慶連連點頭,“恒少爺放心,屬下這二十匹馬,也是分批帶回來的,跟我同去的幾個人,這次也都分頭押送着馬匹回來的!
”
“很好!
”
錢恒對董慶的表現十分贊賞,所以才會再次委以重任,安排這趟大同府之行。
這時董慶又問道,“恒少爺,這次我回來,原本準備要去見那東平知府的,那屬下現在?
”
董慶問及程望,錢恒直接擺手,“不必在意那個程望,現在遼國已亂成一團,誰還會在意一個知府的消息!
”
董慶點頭應是的同時,卻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來,猶豫了下才說道,“恒少爺,我來東平府,就是為了送這封信來的,既然不需要再去見程望,那這封信也就留在您這裡吧,或許還能有些用處!
”
“這是什麼信?
”
錢恒有些意外的瞅了眼董慶手上持着的這根竹筒,伸手接過來。
“是太原府那位平章事大人,給程望的密信!
”
錢恒瞅了眼竹筒封口上的封泥,嘴角微微一挑,便直接将封泥敲碎,取出裡面的信。
信以絹帛寫成,上面除了與程望的幾句寒暄之外,也提到了幾筆交易的數額,最後還督促程望,多多提供海鹽和鐵器之類的貨物。
看到這些,錢恒心中一動。
鹽鐵茶葉之類的貨物,一直是大宋嚴格控制的貨物,對于茶葉,大宋管制還稍微寬松些,但是鹽鐵之類的貨物,是嚴格禁運的。
尤其是針對遼國,更不允許有鹽鐵運到遼國。
甚至為了禁止鹽鐵外流遼國,徽宗皇帝還專門頒布過政令,若是發現有人私運鹽鐵到遼,便會直接以叛國通遼的罪名處死。
這程望居然膽敢私下與遼人通商勾結,販賣大宋資源。
錢恒這時也意識到,自己手上拿的這封信,完全就是拿捏程望的把柄物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