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的賀宅被黑暗所籠罩,沉寂得讓人心慌,宛如一座鬼宅。
院子中央,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靜靜的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像。
石桌上的油燈的火焰在微風中搖曳,散發出的光亮映照得男人褶皺遍布的老臉通紅。
在院子角落裡的老槐樹上面,溫涼早已給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位置。
那兒枝幹粗壯相持,自己踩在上面不容易失足掉下去,又可以借助繁茂的葉片隐蔽,還可以觀察到不遠處賀瑾的一舉一動,簡直一舉三得。
相反,鐵莫不太好受。
這棵老槐樹算不上高大,而且主幹樹皮脫落,腐朽嚴重。
最最安全的位置被世子當仁不讓的“霸占”了,鐵莫隻能容身在介于樹梢和樹幹之間的尴尬位置。
腳下的樹枝在風中持續顫動着,鐵莫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會在下一次風吹過來時從樹上掉落下去的強烈預感……
亥時,殺手還沒有出現。
溫涼瞌睡連連,上下眼皮不受控制的開始打架,就差在空中酣睡了。
“世子,這都亥時了,殺手指定不來了。
咱還是回府休息去吧,放着覺不好好睡,非得在樹上受罪嗎?
”鐵莫雙眼無神,兩隻手盡力緊握着樹枝,卻忍不住抱怨着。
“再等等,再等等……”溫涼把連弩挂到樹枝上,使勁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繼續觀察着院子中的一切,“萬一他來了呢……”
可院子裡除了端坐的賀瑾一人,并無其他人,更無可疑之處。
殺手不會來了!
至少鐵莫是這樣認為的,他自然知曉世子如此堅持,
不肯罷休的原因,還不是和少司空蘇絡玮打了賭,又死要面子不肯認輸。
“哎……瞎折騰。
”可小祖宗不回府,鐵莫就不能回府,那就隻能在樹上苦苦煎熬着。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黑影敏捷的翻過圍牆,跳進了院子裡。
“來了,來了!
”鐵莫急忙拍了拍睡意朦胧的溫涼的後背,差點喜極而泣,“醒醒,他來了!
”
被驚醒後,循着鐵莫手指所指示的方向,溫涼果然發現了這個讓他們苦等多時的客人。
此人黑巾蒙面,一身黑色勁裝,右手裡分明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劍。
那蒙面人徑直走到賀瑾面前,卻沒有立即動手。
此刻,隻要他手腕輕輕一抖,手無縛雞之力的賀瑾便會命喪黃泉。
“大俠,能不能饒小人一命?
”賀瑾一看到那柄閃着寒光的長劍,就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小人願意把全部錢财贈予大俠,隻要大俠放過我……求求您了……”
蒙面人劍指涕泗橫流,哭爹喊娘的富商,道:“我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做的是下招魂貼,索無福命的勾當。
你也不必怨我,要怨就怨太子無忌絕情……”
溫涼看得真真切切,蒙面人這是要對賀瑾動手了,急忙用手中的連弩對準蒙面人的後背。
“世子,趕緊射他呀,你在不出手賀瑾可就被殺了!
”一旁的鐵莫隻能幹着急,眼瞅着他瞄準了好一會兒,就是不發射箭矢。
“嗖!
”
一支箭矢終于自繁茂枝葉中迅速飛出,襲向蒙面人。
“铛!
”
溫涼怎麼也沒有想到,原本十成九穩中靶的箭矢竟然“出其不意”的偏離軌道,直接撞到了石桌上。
瞬間,火花四濺!
蒙面人大驚,急忙轉身。
“哎吆我去,早知道這一箭我來射了。
”鐵莫拍了拍腦門,懊悔不已,繼而從老槐樹上跳下來,沖着蒙面人大喝一聲,“飛龍隊何在?
速速現身,捉拿兇手!
”
“在!
”
伴随着喊叫聲,十幾個飛龍隊的士兵紛紛從屋頂、圍牆、檐下、水缸等地方跳出來,将蒙面人團團圍住。
“束手就擒吧。
”
“那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
”
話音未落,一道寒芒掠過空氣,鋼劍倏地刺向了鐵莫的脖頸處。
使劍的蒙面人還未待劍招用老,右手便又在空氣中挽起一朵劍花,直取鐵莫右肩。
當對手步步緊逼,不依不饒之時,鐵莫當即豎刀格擋。
瞬間,刀劍铮鳴相擊,嗡嗡作響,震動未絕。
蒙面人突然平地跳起,從上而下使劍做劈砍式招數,直取鐵莫面門,鐵莫向後退了半步,左手放在刀身上,做擎刀姿勢防禦。
十幾個士兵散開,再次圍住蒙面人。
趁着這個檔口,鐵莫不再秉神聚氣,開口道:“能在九州諜者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于無形的人當真不簡單。
你這兩次殺招陰險至極,如果不是我以不變應萬變,早就成了你的劍下亡魂。
”
那蒙面人便也開口道,劍招倒是未曾消停:“将軍客氣了。
京口一刀果然名不虛傳,隻是在下收人錢财,替人消災。
收了錢辦事,此命實難違抗,因此今天定要殺了這賀瑾。
”說着,向老槐樹底下站着的溫涼抛去一個自負的眼神。
鐵莫臉色變換,但也未有過多異樣,道:“他竟有這麼狠?
被飛龍隊團團圍住,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還想着殺人?
”
蒙面人手腕急抖,劍尖在空氣中結成一團鐵花,刺向鐵莫。
鐵莫向後一彈,整個人滑進了屋子裡,再順着桌子一側滑步,躲過了蒙面人狠毒一擊。
一劍一刀,在這一狹小書房内卻不減迅疾,招招以命相搏。
那蒙面人依舊頭顱微仰,冷聲道:“在下區區一索命鬼,未有過善念慈心,将軍若要棄刀,替賀瑾赴死,倒也能落個坦蕩,不枉人世間走一遭,也免遭罪。
”
“狂妄自大!
”
“呵……将軍隻有交出賀瑾,今日之事就權當沒有發生過。
”
鐵莫沒有回複他,隻挺起剛刀來應答。
二人纏鬥不休,身影霍霍,轉瞬又鬥了七十餘招。
不過,那蒙面人仿若天生神力,劍勁延綿不絕,劍花似浪,一重高過一重。
反觀鐵莫,右胳膊上多了兩處飲皿劍傷,殷紅的皿液已浸透了衣服。
溫涼在屋外觀察局勢已久,眼見鐵莫處于下風,有了生命危險,大喊道:“飛龍隊,你們在幹什麼?
看熱鬧嗎?
快給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