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蘇絡玮這麼一說,溫涼更覺得事情不簡單。
試想,能讓一向做事兇有成竹的九州諜司少司空苦惱的事,哪一件會是小事?
高階武者潛入京口,連環行兇,是為了殺人滅口?
還是有其他的目的?
這些溫涼都不得而知,想要請教蘇絡玮,可轉念一想蘇絡玮不見得會把這些告訴自己,何必自讨沒趣。
“看來你們九州諜者也不怎麼樣嘛,不是号稱來無影去無蹤,辦事于無形嗎?
”溫涼站起來,邊踱步邊說,“如果我出手,肯定能活捉兇手!
”
赤衣硬擠出一抹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可哪怕身為朝廷堂堂正三品官職、在京口布諜信手拈來的少司空都難免被世子爺訓教,隻能苦笑。
溫涼低頭思忖着,想借這一次破案追兇的機會在父親的面前表現一番,好讓他對自己刮目相看,為自己全盤接手隐龍隊做相應準備。
可這件案子着實棘手,蘇絡玮都愁眉不展,自己又該如何下手?
“絡玮,京口商會的富商全都被殺了?
”
“并沒有。
”說着,赤衣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遞給溫涼。
溫涼接過紙張,仔細一看才知道紙張上面記錄着京口商會裡遇害的富商姓名。
商會會長張大安的姓名赫然在列,除此之外,遇害的富商足足有十人之多!
“蘇絡玮,幫我辦件事呗。
”
“什麼事?
”
溫涼頓了頓,幽幽道:“這個月中旬老師會來京口,作為弟子,咱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你要知道,在你我和陳如英幾個弟子中間,你是最有出息的一個,怎麼着都得出面設宴招待他老人家。
你說是不是?
”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還得安排老師一行人住在九州諜司的大院裡?
”赤衣無奈的搖了搖頭,言語間頗有微詞,“以身份地位而言,你溫涼是玉侯世子,而我蘇絡玮不過是個三品武官,所以由你出面迎接、設宴款待太傅和郡主一行人最為妥當。
若依你之言,我這麼做無非就是在幫助你躲避郡主……如此而已……”
心想自己的如意算盤已被對方摸透,溫涼尴尬得笑了笑,坦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郡主蠻橫無理,這次來京口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塊。
但是如果你出面設宴,再把他們安排在司裡住下,郡主會顧忌到人多,不想丢臉,也就不會為難我了。
”
“可是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幫了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
“好處怎麼可能沒有?
這段時間,你不是一直因為找不到燕國安插在京口的暗樁而苦惱嗎?
這次就是個不錯的機會,你可以邀請京口城裡的官吏前來赴宴,摸摸他們的底細。
到時候,誰對你諜司裡的機密感興趣,那誰就是你要找的人。
”溫涼得意不已,因為自己的這條妙計足夠讓蘇絡玮動心。
赤衣低頭思考了片刻後,總算答應了。
要辦的事已經辦妥,溫涼心滿意足,起身往屋外望了望,見夜色漆黑,便與赤衣道别。
“要不我送你出去?
”蘇絡玮建議道。
“如此最好。
”溫涼爽朗一笑,本來還不想麻煩蘇絡玮,但考慮到一些因素後總覺得有個人引路最好,而這個人是蘇絡玮最好不過。
一來諜司面積不小,外人想要出去不太容易,難免迷路,徒費工夫。
況且司内冷清孤寂,晚上可能鬼影曈曈;二來九州諜司向外号稱擁有全天下僅次于皇宮的嚴密防衛,其中機關重重。
而諜司重建,自己又是初來乍到,夜色之下誤入其中,觸發機關,恐又性命之虞。
想到這裡,溫涼愈發堅定要蘇絡玮親自送自己出去的想法。
護衛送來了明亮亮的燈籠,蘇絡玮提着燈,親自送溫涼出去。
兩個人并排走在鵝卵石鋪就的路上。
“這諜司重建之後?
怎麼沒了諜樓的影子?
”溫涼沒能壓抑住在心底裡持續翻滾的好奇,終于開口向蘇絡玮問道。
今日他進入諜司,在裡面漫步了将近一個時辰,卻始終沒有發現諜樓的影子,溫涼不免好奇。
難道這九州諜司拆了引以為傲的諜樓?
沒了諜樓,那這九州諜司還能算做諜司嗎?
“重建之後,諜樓位于我們方才聊天的書房之下。
”
原來,蘇絡玮入主京口的諜司之後,重建諜樓于書房之下的地道之中。
一般情況下,大多數九州諜者都在地下諜樓裡接收、輸送、整理來自各地的情報,隻有小部分諜者在地面之上工作,來保衛諜司。
這就是九州諜司内表面上冷清孤寂的主要原因。
重建京口諜司後,蘇絡玮一手創建了集暗殺、情報于一體的翎羽堂,其分支暗潛于大晉,燕國等諸多國家。
情報網如蜘蛛的大網一般,遍布城郭邊關,街道巷陌,其暗樁則主要集中在妓院、茶館、酒樓及富枭權貴的各大府邸。
朝廷未南下之前,九州諜司在全國共設立了五大分司,其分别位于洛陽、建康、廣平郡、蒼梧郡和蜀郡。
其中洛陽、建康兩地諜司的規模最大,是九州諜者執行任務的重要情報樞紐。
百年以來,九州諜司執行的明案不計其數,為君排憂解難,因此備受皇帝寵信,一時風頭無兩。
九州諜者其人,如蘇絡玮般冰寒雪冷,唯皇命是從,執行任務的準則無非“快、準、狠”。
鹹甯五年,廣平郡公朱弼與當地七名官員在府邸密謀造反,當晚便在春秋大夢裡被九州諜者誅殺。
他們幾個到死也沒能想明白,是誰把起兵作亂的小心透露出去的,因為自己人早已悄悄拔除了府邸之中九州諜司的暗樁,卻不知死士報諜的道理。
此外,九州諜司執行的涉及江湖人士的任務也不少,
有時候,司空的一句話都要比武林盟主的追緝令厲害。
朝廷南下之後,北方諸狼虎視眈眈,南蠻之地不受管轄,皇帝在卧榻之上不能安睡,急切的想要掌握天下諸多勢力的動向和情報,因此更加大力扶持九州諜司。
蘇絡玮之父蘇弘趁機大量培養諜者,興建諜樓。
蘇絡玮更是将已經在全天下的諜樓之中排名第三的京口諜樓推翻重建,雇傭數千能工巧匠建造地下樓閣,布下諸多機巧。
回到京口将近一個月了,溫涼考慮到蘇絡玮的身份和九州諜司的諜者不得與朝廷官吏接近的規矩,所以一直都沒去見他。
如果這一次不是有事相求,溫涼定然會選擇避嫌,不去九州諜司找他。
剛出九州諜司的大門,溫涼突然放聲大笑,道:“蘇絡玮,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
“打什麼賭?
”
“既然兇手殺害商會的富商是為了滅口,現在富商之中還有活口,那麼兇手勢必再次出手。
我們就賭一賭他今晚要殺誰,怎麼樣,敢不敢?
”
“有何不敢。
”蘇絡玮冷哼一聲,“京口商會的主事富商不過十四人,目前有十二人已死。
那麼兇手如果再次下手,必然會先選擇殺害其中之一。
說不定,剩下的兩個富商今晚都會被殺。
”
“那咱們就賭一賭兇手會先選擇找哪一個富商的麻煩,我賭賀瑾。
”沒等蘇絡玮回答,溫涼就轉身離去,似乎兇有成竹。
望着夜色中溫涼漸漸消失的背影,諜司的護衛封末擔憂道:“大人,您答應世子會安排郡主和太傅在諜司下榻一事,恐怕不太妥當,弄不好會引來非議,惹得皇上生氣。
”
“無妨。
”蘇絡玮搖了搖頭,解釋道,“據今天早上剛從京城傳來的消息,這次太子殿下也要來京口,目的是視察諜司,所以我才出于安全和方便的考慮,決定要安排他們下榻諜司,而不是看在世子的面上才這麼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