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賽巴黎舞廳的玻璃大門敞開着,裡面的樂聲一陣陣飄到大街上,許群在離門口百十米的地方徘徊着,離陳麗約丁默邨見面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他忽然心裡忐忑不安起來,自己的安危,可以置之度外,但是,這次行動,如果失敗,對項先生等留守上海的特工們,會帶來什麼影響呢?
丁默邨真的會來赴陳麗的約會嗎?
舞廳裡,有各色男女,絡繹不絕,走進那扇漂亮的玻璃大門,有西裝革履的富人,打扮時髦的小姐太太,也有歪歪扭扭的流氓模樣的人,這裡面到底有沒有敵人,很難分辨。
過了一會,張二明沿街走了過來,他慢慢遛達到許群跟前,兩人湊在一起,抽煙對火。
老張輕聲說:“我們在四周埋伏好了,目前還沒發現有敵人出沒。
項先生在街口的燒餅鋪裡接應。
老郭的遊擊隊裡,也派來兩個神槍手增援。
”
“嗯。
”許群整理一下衣服,走進舞廳。
舞廳内,燈光象鬼影一樣滾動閃爍,忽明忽暗。
許群看到了坐在休息區的陳麗,她正和同桌的兩個男人調笑,一陣陣媚态十足的笑聲傳過來。
許群皺了皺眉,找了個角落裡的座位,坐下來,向侍者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啜着。
旁邊一個座位上,坐着陳榆,兩人沒有交談,象是不認識。
舞廳外面,順着馬路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路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走下車來,徑直走進舞廳。
“哎——密斯丁——”陳麗站起來,嬌滴滴地笑着,向進來的這個男人招手。
那男人走向陳麗,在桌旁坐下來。
角落裡的許群,一直盯着這個人,這人身材不高,有些偏瘦,臉形輪廓分明,長相有些“鷹相”,戴着一頂灰色禮帽。
許群目不轉睛,仔細盯了一會。
他的心裡升起了一股怒火。
這人不是丁默邨!
雖然這個戴灰禮帽的男子,長相和丁默邨有些想像,但許群以前曾經和丁默邨共事,非常熟悉,雖然這幾年沒有見過面,但完全可以肯定,他是冒充的。
壞了,上當了。
許群默默地站起身來,沖着陳榆使了個眼色。
舞廳外面。
老張把手插在口袋裡,叼着煙卷,象個街頭癟三一樣,沿着馬路慢慢遛達。
一個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朝着老張走過來,這女人燙着大卷發,嘴然塗得象皿,眼神妩媚,神态妖娆,一看而知是站街女,她沖着老張盈盈一笑,媚态十足地說:“先生,一起走走嗎?
”
老張看了她一眼,也沖她一笑,“好啊,小姐。
”
眼下,舞廳外夜色昏暗,燈火迷離,樂聲靡靡,和這種站街女呆在一起,最不引人懷疑。
兩個人站在路邊說話調笑。
老張一邊和女人說話,一邊瞟着四周,此時,遠處的大鐘,沉悶地響起來,按照約定的時間,此時舞廳内,許群應該去和丁默邨接觸了。
忽然,老張看見馬路上,出現了幾個可疑的身影。
這幾個人,都穿着便裝,有的商販打扮,有的工人打扮,但是,他們匆匆的腳步,有意無意瞥向舞廳的目光,讓經驗豐富的張二明,一下子意識到:這是敵人。
這些人,從不同的方向,正在向舞廳聚攏,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是那種虎狼似的架勢,是掩蓋不住的。
這幾個人,離舞廳越來越近。
而且,他們的腳步在加快。
雖然穿着各色服飾,但一個個身形勢架勢,都虎彪彪的,神色凜然,完全不象是到舞廳裡跳舞休閑。
一幫狗特務。
老張一拽旁邊的女人,“走,咱們倆去舞廳裡跳個舞。
”
“好呀,嘻嘻,跳舞就跳舞……喂,你慢點,打沖鋒哦,慢點哦……”女人差點被老張拽一個踉跄。
老張挽着這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進舞廳裡,。
裡面,音樂聲嘈雜,人影晃來晃去,老張心急如火,他放開女人的胳膊,伸長了脖子,四下尋找。
女人不樂意了,上前去拉老張,“喂,你到底跳不跳舞?
”
許群在哪裡呢?
此時,許群已經離開了自己的桌子,往外面走。
他把頭低下,手抄在衣袋裡,緊緊抓住兜裡的手槍,扭過臉去,避開陳麗的視線。
舞廳裡,人影憧憧,光影亂晃,音樂聲、說話聲,嘈雜一片。
許群心裡着急,腳步邁得急了一些,撞在一個人的身上。
這是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穿一件外國水兵的花格子襯衫,體型剽悍,被許群撞上,幾乎都沒搖晃,瞪着眼睛,上前一伸手,便抓住許群的肩膀。
“對不起,”許群趕緊道歉,繼續向前走。
那漢子卻不答話,手上使勁,去扭許群的胳膊,許群大吃一驚,這人所用的手法,正是警察特務們常用的抓人手法,反向一扭,便能将人兩臂緊鎖,當時擒獲。
他腦子裡立刻反應過來,這人不是普通舞客,剛才與他相撞,隻怕也是他故意造成的。
特務!
原來,丁默邨的特務,早已經埋伏在舞廳裡面了。
自己現在是落在他們網裡的魚。
許群橫着膀子一撞,狠狠撞在那花襯衫漢子的兇口,避開了他的一抓一扭,同時腳下猛踩,正好踩在花襯衫的腳背上。
這一招“蒼鷹踩尾”,許群使足了力氣。
“哎喲”一聲慘叫,那漢子被踩個正着,疼得叫喚起來。
許群顧不得跟他糾纏,拔腿就走。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前後左右,有好幾個人,同時撲上來。
原來,這個舞廳裡,早已經有這麼多的敵人。
自己身陷重圍了。
許群心頭泛起一陣涼意,看起來,項先生等人的分析是正确的,自己确實錯估丁默邨了。
許群一咬牙,沖着前面一個歪歪愣愣的家夥,猛地踢出一腳,同時,右手一伸将衣袋裡的手槍,給掏了出來。
舞廳裡,已經亂了。
樂曲聲還在響,但場内場外,交誼舞已經跳不下去,好多人都亂擠亂撞,許群周圍,三四個人一起往上闖,許群想跑,但是前面挨挨擠擠,全是人,有些是特務,有些是跳舞的舞客,還有舞廳的侍者,亂七八糟,把道路全給堵塞了。
這時候,陳榆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