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醒嗎？

　　連柔把這話想了又想，撲哧一笑，“到底是誰不清醒？
你推我去死，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的，是你瘋了！
”

　　“随你怎麼說都好。
近來城内有人發現了你的蹤影，查得緊了些，而我将你送出城又給了你銀兩，活不下去是你沒用，錯不在我。
”令以明知道那裡足夠連柔閑閑散散過個兩三年，他不可能給連柔一比足夠活一輩子的銀錢，因為他不是臨王。

　　臨王身居高位，随便給些打發人的錢就夠他帶着他的娘親與蘇若洵活一輩子，他從那筆錢中拿了一部分給連柔，至于連柔怎麼用，那是她的事。

　　她不是愚笨的人，她會知道該怎麼活下去的。

　　但歸根到底，連柔與蘇政息一點差别都沒有，甚至更壞，而他卻因為連柔與他是異母同父的妹妹，加上知道連柔從前與他一樣過得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

　　他知道這是不該的，可他就是忍不住這麼做。

　　連柔與蘇若洵一樣，醒來後都選擇了裝作不記得，除去連柔是僞裝着要舒舒服服活下去，他猜，會不會也是因為以前的事不堪回憶？

　　他情不自禁的就對比了，對比過後，他更确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好，真是厲害！
”連柔由衷的誇獎着令以明，“那你告訴我，我去哪比較容易活下去？
”

　　“往荒涼的地方走吧，人越少，你越安全。
若是不想辛苦，你還能找戶好人家嫁了，畢竟你生得好，也明白該如何裝出别人看不破的溫柔來。
”

　　連柔也該知道的，能盡快離開對她自己并無任何壞處甚至好處多多，可她偏要在這耗着時間，世事難料，誰知道會不會就在這時間中冒出什麼不該出現的萬一來？

　　“我已為人妻子。
”連柔輕聲道：“即使并非什麼神仙眷侶，他好歹照顧過我，告訴我他現在身處何地。
”

　　“約莫半年前就被抓走了，現在還有沒有活着我并不清楚，隻是你若想找的話，對你無益。
”令以明确實是再也沒注意過姜友霖被抓走後有沒有再次逃離或是其他，隻好如實回答，“再嫁放在京城都不是難事，而人少的地方規矩也少，其實你想去哪都可以，隻要你願意即可。
”

　　“多謝了。
”連柔拱手示意，“給我一條活路我會珍惜的，不過這與其他并不沖突，你給我送來的那些所謂補藥我甚是喜歡，這麼好的東西，你那位夫人也該嘗嘗。
”

　　善良總是會與愚蠢巧妙地産生連接。

　　令以明顧不得被他扔在城外的空桶與推車，幹脆祭出輕功躲過守城士卒的看守回了自家宅邸。
心急之餘，又要顧着不吵醒蘇若洵，待見到睡得好好的蘇若洵時，令以明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之後襲來的便是身子的難受。

　　心急總是壞事，一個不小心就讓體内之氣亂竄，可是又因為心急所以一直沒調理趕着回來，現在提着心放下了，難受自然就明顯了。

　　令以明坐在地上，經過一番調理後便去梳洗一番，他的亵衣亵褲都被汗浸濕了，但現在已經不早了，也不知浴池那邊的水還熱不熱。

　　折騰了好一番，到頭來令以明還是洗了個冷水澡。
回到屋内時動靜略大了些，他有些擔心自己會吵醒蘇若洵，結果之前他點的香作用很是不錯，直到現在蘇若洵還是睡得很好。

　　“你這樣可怎麼好…我都進來兩回了你都不曾察覺，萬一是賊呢？
”

　　令以明自說自話，之後笑了笑，趁着還未天亮，連忙擁着蘇若洵睡過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時令以明才醒來，睜開眼，覺着光線刺眼，一看就是過了晨光熹微之時，再垂眼看向蘇若洵，她還睡得很好，呼吸均勻，手搭在他心口上。

　　令以明想着難得蘇若洵與他多相處一會兒，便握住她那隻手，輕輕的揉着。

　　他很喜歡這麼做，她的手柔若無骨，握在手裡舒服極了，就跟捏棉花一樣，不過手感比棉花好多了。

　　任憑令以明從捏手變成不規矩的到處亂摸到最後的捏臉，這麼胡鬧一通蘇若洵都還沒醒，令以明也從一開始的心情不錯變得覺得奇怪。

　　摸了摸蘇若洵的額頭又認真的看了她的臉色，她樣樣都是正常的，隻是睡着而已……

　　想起連柔昨晚的話，令以明皺着眉。

　　回來的路上，他也多少猜到了，連柔日日都被丫鬟看着，況且連柔現在又不是以前那樣還能飛檐走壁的，哪來的本事對蘇若洵做什麼，那句話，多半就是知道自己無法報複什麼，所以讓他緊張一把罷了。

　　心知中計，可還是非常擔心，這無非就是因為可能有危險的是蘇若洵罷了。

　　放松下來後，連她睡得久些都不安了，他也是太過緊張了。

　　起身，找來丫鬟打水來，他親自給蘇若洵擦了擦臉，然後把藥塗在她那已經極其淡的疤痕上，末了照照鏡子，也往自己臉上那道疤擦了些。

　　之後蘇若洵依舊是睡着，令以明想她現在都還沒醒來，那麼等醒來時多半都要用午膳了，便吩咐丫鬟去告訴廚子都做她愛吃的來，吩咐過後又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公子，要用午膳了嗎？
”

　　令以明坐在窗口邊，太陽曬得他有些燥熱，現聽到丫鬟這麼問，就更為明顯了。

　　他以為是自己耐性不足，所以等了一小會兒就覺得久，現在看來，是他太掉以輕心了。

　　“去請大夫來。
”

　　夏末之際，太陽曬在身上熱，可風一吹來，心裡的燥熱煩悶也就跟着風走了。

　　屋外是如此，屋内也是如此，覺得熱了，稍稍扇風，那剛剛好的涼快真是叫人什麼煩心事都沒了。

　　還在夢裡的蘇若洵大約是如此，可令以明卻不是。

　　他一點兒也不覺得熱，看着她遲遲不醒的樣子，仿佛又到了寒冬臘月，他站在劉府門前，雪不停落在他身上之際。

　　“若洵，你醒醒……”

　　這話他說了千百遍，可她就是不醒。

　　桌上的飯菜都放涼了，丫鬟此刻也顧不得去收了，個個都是些小丫頭，見平常待自己甚是不錯的夫人不知怎麼回事醒不來，都擔心的想要去看是怎麼回事，可又因令以明在，隻敢站在床邊三步遠的地方。

　　丫鬟去請大夫總是需要時間的，等大夫到時，令以明已經平靜的站在一旁了，示意讓大夫給蘇若洵把脈，大夫把了脈，隻皺着眉頭說什麼事都沒有便又說還有别的病人便匆匆離去了。

　　令以明不吭聲，丫鬟對大夫的話也是半信半疑，有個膽大的問，“公子，要不要再請個大夫來？
”

　　“不必了，把飯菜拿走吧，留個人在門口，我說要時再拿些溫熱的來。
”

　　“是。
”

　　幾個丫鬟把飯菜撤下去自己享用，就留個說了不餓的在那守門。

　　蘇若洵有些難受。

　　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是在夢裡了，可就是睜不開眼睛，說不了話，除去呼吸外，什麼都做不了。

　　過了不知多久，總算是能控制自己了，連忙睜開眼睛，見令以明正皺眉可眼裡都是欣喜的看着她，她想說話，卻什麼都說不了，隻好睜着眼看他再緩緩，想着過一會兒總能出聲的。

　　“我…現在…什麼時辰了？
”蘇若洵覺着太陽刺眼，令以明立刻去把床都關上，甚至把床帳都放下來，他坐在床上，說道：“午膳時間都過了，你昨日吃了什麼？
”

　　“午膳？
”蘇若洵一驚，“也沒什麼啊…就都是丫鬟拿來的東西，晚膳不還是同你一塊吃的嗎？
”

　　揉揉頭，倒不是說疼，隻是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蘇若洵支着身要下床去，令以明扶着，叫下人把午膳拿來。

　　“你怎麼都不叫我呢…這麼晚了，我還要出去呢！
”蘇若洵又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處，接過令以明遞的杯子喝了口涼水，頓時精神不少。

　　“叫了，你一直沒醒。
”令以明又問，“你到底吃過什麼？
或是我不在時，可有丫鬟來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