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坪村。

　　譚氏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也堅持放棄溫暖舒适的東屋來到村口楊華忠家，目的就一個，她知道今日楊華忠他們爺幾個結伴去鎮上找大白了，所以老太太得來楊華忠家等着。

　　她要第一時間聽到結果。

　　“一輩子了，這老太太怪會折騰人，大冷的天在被窩裡躺着不香嘛？
非得出來遭這個罪！
“

　　後院，孫氏陪着劉氏去上茅廁的時候，劉氏跟孫氏這抱怨。

　　“我和三丫頭正在清點她嫁妝箱籠裡的那些繡活的件數呢，好不容易數了一大半，一下子就被她給打斷了，回頭家去還得重新來數，她可真是會添亂啊！
“

　　孫氏微笑着耐心的聽劉氏倒苦水，末了道：“娘心裡惦記着梅兒，心疼梅兒受了委屈，咱得體諒體諒。
“

　　劉氏歎口氣，肩膀一聳兩手攤開：“不體諒還能咋整呢？
她那心裡頭除了梅兒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

　　孫氏笑，“也别這樣說，隻能說她心裡頭梅兒的位份放第一，其他人往後面排，但終究還是有的，比如三丫頭，綿綿……“

　　三丫頭還有幾天就要出嫁了，老太太搬回老宅去住就是為了跟三丫頭多處處。

　　再比如前陣子綿綿跟姜先俊的婚事鬧翻的時候，老太太專門搬了一把凳子去姜家門前罵街。

　　再比如……

　　孫氏一口氣給劉氏舉了好幾個例子。

　　劉氏也想起了這波譚氏回去，又私下裡給三丫頭塞了一根銀簪子壓箱底的事兒，劉氏臉上的怒火頓時就熄下去了。

　　她擺了擺手說：“罷了罷了，我懶得跟她計較了，橫豎是孩子們的祖母，咱不看她的面子也得看孩子們的面子，對吧三嫂？
“

　　孫氏會心一笑：“沒錯，就是這個理兒，我就曉得四弟妹你是個明事理的人。
“

　　這話誇的劉氏心裡有點虛，不是看在老太太給三丫頭塞了好幾件首飾……

　　但劉氏嘴上卻是一點兒都不虛，“嘿，三嫂看人眼光就是準，一下就看透了我明事理！
“

　　對于劉氏這種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行為，孫氏早已見怪不怪。

　　妯娌五個，包括早早過世的二嫂楊氏，孫氏對每個人的性情都一清二楚。

　　其中，她跟五弟妹鮑素雲的性情最為相近，所以兩人最投緣，雖是妯娌，卻勝似姐妹。

　　“三嫂，我拉完了，你拉不？
“

　　劉氏系着褲腰帶從茅房裡出來，還不忘問孫氏。

　　孫氏微笑着搖搖頭，“我沒有。
“

　　“你沒有那我們就回前院去吧！
“

　　劉氏過來一把挽住了孫氏的手臂，親昵的依偎在孫氏身旁。

　　孫氏眼角的餘光掠過劉氏那雙沒洗的手，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卻沒有将手掙脫，“嗯，回去吧，娘還在堂屋等着咱呢！
“

　　堂屋裡，金氏和三丫頭幫着劉氏把人送到就趕緊回老宅去了，金氏得回去照看楊永智楊永青他們的孩子，而三丫頭得趕回去整理繡活。

　　她們幾個都過來了，老宅後院基本就沒人，這臘月皇天的要是被小偷小磨摸的人給盯上了，損失就大了，所以得趕緊回去。

　　于是孫氏和劉氏回到堂屋的時候，就發現譚氏一個人站在堂屋門口的屋檐下，盯着面前院子裡的地兒發呆，嘴裡還在嘀嘀咕咕。

　　“這老太太整日裡神神叨叨的又在嘀咕啥呢？
“劉氏壓低了聲問孫氏。

　　孫氏搖搖頭，示意劉氏别亂說，來到譚氏跟前低眉順眼的道：“娘，外面在化雪，又凍又冷，我扶您老回屋烤火去吧？
“

　　譚氏擡了下手，孫氏這才發現老太太手裡端着一隻暖說的小銅爐呢。

　　“呀，這倒不會虧待到自個……“劉氏在旁邊咕哝，突然想到什麼，猛地睜大眼問譚氏：“先前我馱你過來的時候老覺着有個圓溜溜硬邦邦的東西頂着我的背，問你是啥你說是你的兇骨，搞了半天是你藏了隻銅爐在身上啊？
“

　　譚氏斜睨了眼劉氏，似乎在對她這後知後覺的愚笨勁兒表示鄙視。

　　這可把劉氏給氣到了，她扯起袖子忿忿說：“我說老太太你可忒不地道了啊，我好心好意給你當牛做馬馱你過來，你整隻銅爐在身上，這要是炭火潑出來還不得把我給燒死？
“

　　譚氏像看白癡一樣看着劉氏，“你個傻蛋，我既然帶了就不會讓它潑出去，燒死你做啥？
你又不是地瓜，燒熟了也當不了口糧。
“

　　劉氏氣得翻白眼。

　　孫氏趕緊把劉氏拉到一邊，“算了算了，馱都馱過來了，再說那隻銅爐娘也護得周全，你就别再糾纏這事兒了。
“

　　劉氏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成，這事兒我不糾纏了，但打成今個起我要是再馱這老太太我就是王八！
“

　　譚氏繼續在旁邊煽風點火：“嗛，搞得好像誰稀罕你馱似的，那頭發也不曉得多久沒洗都是油煙味兒，熏死我了。
“

　　劉氏氣得哇哇大叫，“三嫂你聽到了嘛？
這老太太說啥了？
我累成了狗馱她過來，她還嫌棄我了……“

　　“娘也不是那個意思，四弟妹你别多想。
“孫氏話音剛落，譚氏就接道：

　　“我就是那個意思，咋地了？
老四媳婦兒你埋汰又不是一天兩天，咱誰還不曉得誰啊？
我讓你馱是看得起你，給你面子！
“

　　确實，劉氏在個人衛生方面，一直被譚氏碾壓。

　　這也跟個人性格和從小的生活習慣有關系，劉氏……邋遢慣了。

　　而譚氏呢，在生活方面有點小潔癖，所以即便七十歲了，那花白的頭發是隔三差五的洗啊，每天梳頭要拿梳子沾着溫水來覆壓頭發，保證一根不亂。

　　“娘，您老也少說兩句吧，算我求你了，咱家裡的事兒還不夠多麼！
“

　　孫氏真是拿譚氏沒法子，明知道劉氏的性子還故意拿話刺激劉氏，看劉氏氣得跳手跳腳的這又何必呢？

　　譚氏撇撇嘴，适當的給了孫氏一點面子沒再開口。

　　劉氏在那埋怨着，譚氏也沒給予回應，指望着院子裡那些堆在牆角的雪塊，還是院子中間那條通往院門的石闆路接着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