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01章 見西使舵
出了書局,玉長空對秦流西道:“那樣的人,你何苦費那唇舌怼他?
”
秦流西嘿的一聲:“我這人就激不得,他那樣的人,自己一身騷都斷不清楚呢,還拿話來嘲諷我們,我就瞧不慣那嘴臉。
他叫我不痛快了,我自然得找回去,叫他也不痛快。
”
她這時又一臉孩子氣,讓玉長空好一陣無奈。
“而且,那家夥看你的眼神還不對呢,太無禮啦。
”秦流西也沒錯過那杜秀才看玉長空黏膩的眼神,可太惡心了。
長空公子,豈是那樣的人能亵渎的?
玉長空道:“不理他就是了,越是理會,倒擡舉他了。
”
他語氣裡帶着矜傲和輕視。
“有些人呐,不加以理會,倒叫他以為咱怕了,讓他得寸進尺,這樣的人可慣不得。
”秦流西冷哼。
玉長空失笑。
兩人上了車,秦流西又指點着大邛駕車往西城去了,來到壽喜坊,又下了車。
“你要有事可先往家裡去,我逛一下。
”秦流西對玉長空道。
玉長空負手在身後,道:“我來漓城本就就是治眼疾的,從前我頂着一雙瞎眼,也做不成什麼事,不過是閑人一個。
”
秦流西點頭:“我剛才聽你自我介紹,是取了令堂的姓?
”
玉長空在她身邊走着,道:“玉氏名聲顯,在外行走,以雲姓自居倒會免了許多麻煩。
”
秦流西笑了,道:“有些人生怕别人不知自己的身份來曆,都往厲害了說,長空兄你倒是反着來,不願說自己的來路了。
”
玉長空淡淡地道:“有時候,盛名帶來的是負累,套的是一層枷鎖,為此,你所行所言,也得配得上那個身份,否則就是德不配位。
如此種種,倒不如無名小卒來得自在了。
當然,身份往往會使一些事帶來許多便利,這也是無可辯駁的。
”
秦流西深以為然,便拱手一揖道:“長空兄所言甚是。
”
玉長空偏頭睨着她:“你醫術精湛,卻不見名聲遠揚,可你上回吃馄饨時,也有不少百姓尋你看診,該是知你會醫,莫不是你在外行醫,也沒有用不求的名?
”
“濟世懸壺,不過是行醫治病救人,所收功德都一樣的,倒也不拘用何名。
若碰上一些癫狂病,為取信于人,倒會說一下道号,若隻是尋常小病小痛,我就是小小秦大夫。
”
玉長空道:“你才是真正的無視身份盛名之人。
”
秦流西眼睛彎了起來:“你錯了,焉知我是不是為了躲懶才如此?
須知道,聲名打開,尋上來求醫問藥的人自然就多了,如此一來我豈不是要日夜受累?
那不好,與養生修行有耽擱,實在不妥不妥。
”
玉長空一言道破:“躲懶就躲懶,你何苦要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祖師爺在上,怕是不依的!
”
祖師爺:你是個大明白人呐!
秦流西一本正經地道:“道友,所謂看破不說破,好歹給貧道留點臉面?
”
兩人四目對視,禁不住笑了。
壽喜坊有一條街叫紅白街,漓城大半的紅白鋪子基本都在這了,秦流西走過去,立在了一間棺材鋪子面前。
玉長空眼睜睜的看着棺材鋪外頭的白幡招牌飄着,噢,也不隻是飄,是有一調皮孩兒吊着白幡蕩來蕩去,跟蕩秋千一樣。
看到玉長空看過來,調皮孩兒一蕩,落在了玉長空面前,好奇地擡頭看着他,又吐舌又扮鬼臉:“嘻,你看不到我,你看得到我,看不到,看得到,啊,你看得到!
”
玉長空:“……”
秦流西則是伸出一手,一彈那小鬼的腦門,那小鬼嗷嗷大叫指着她:“你個壞家夥,暴力狂。
”
“嗯哼?
”秦流西又化出幾顆糖,落在小鬼手上。
小鬼眉開眼笑的,瞬間轉了話音:“不求大師天下第一好。
”
玉長空:這是真見‘西’使舵啊!
秦流西道:“你阿爺呢?
”
小鬼指了指裡面,神情又垮了下來。
秦流西揉了揉他的頭,走了進去。
棺材鋪内,位置不大,擺着許多的木料,還有一具被紅漆刷得鮮紅的薄柳棺木,屋内無人,可她進去後,就有人從棺材下擡起頭來。
玉長空看過去,原來不是屋内無人,是那人太矮小了,被棺材給遮住了。
那是一個沒有幾條頭發,隻有一縷白須,身材瘦小的小老兒,五官幾乎都擠在一塊,眼睛半眯着,看到了秦流西,呀了一聲。
“是小道長來了,莫不是小老兒我時辰到了?
”棺材老兒一擊掌,道:“您來親自送我?
”
玉長空心中一跳,看向秦流西。
秦流西道:“您還有點時辰,我來看你有何事想做的,可需我搭個手?
”
“哎,該做的都做啦,就等躺裡邊了。
”棺材老兒指了指眼前的這具薄棺,伸手撫了一下棺身,道:“老兒做了一輩子棺材,想不到最後做的一具棺木,是為自己做的。
”
“您要是想留……”
“不留,不留!
”棺材老兒連連擺手,又從棺材下摸出一張契紙,三步并兩步的來到她面前,啪的把契紙塞到她手裡,道:“喏,早就說好了的,你為我打理這身後之事,這棺材鋪子以後就是你的了。
”
秦流西道:“便是沒有,也會給您打理好,體體面面的送您走。
”
“這敢情好!
”棺材老兒眉開眼笑的,一屁股坐在棺木上,道:“老兒我早就等不及啦,我那孫兒也等了我許久,可不敢再叫他等下去,我們一道走,也有個伴兒,極好。
”
玉長空看着小鬼走到小老兒身邊,拉着他的衣袖,一時不知說什麼,隻捏了捏拳頭。
秦流西低頭看着契紙,道:“這鋪子,我以後不做棺材的。
”
“随你,鋪子給了你,你想做啥都随你。
小老兒我祖輩做棺材,到我這,也沒能留下條根兒守這棺材鋪子,我是注定無顔見祖宗喽,可曲終人會散,何況一個棺材鋪子?
就讓它在我手裡散了吧。
”
秦流西嗯了一聲,道:“晚間我再來,定個席面送您一程。
”
棺材老兒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道:“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