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婚事是有些轟動。
除了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原因之外,還因為新人有兩對。
左相府未倒之前,沈慕遙從沒離開過帝都,所以沒人認得他。
後來把酒言歡時,賓客才知曉那是陸門主的妻兄。
到場的客人,都是奔着陸遺風的臉面來的,除了江卓,沈慕遙一個都不認識。
但陸遺風打定了主意要他擋酒陪客,便帶着他匆匆認識了幾個重要的賓客,等介紹完,他拍了拍沈慕遙的肩頭,悄聲與他說了句什麼,便失陪了。
陸遺風穿着正紅色的喜袍,趕往後面的客院。
他是很意外的,同時也很驚喜。
沒想到,虞臨那厮竟千裡迢迢來了,他是陸遺風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所以陸遺風很高興。
他抛下了前頭滿院的賓客,想要與虞臨單獨叙叙舊。
當然,他還想問問虞臨,從哪裡弄了個奶娃娃出來。
将沈慕蕊送回喜房之後,陸遺風就吩咐了屬下将虞臨留到東邊客院歇息,現下他脫身尋了過來。
還未進門,他就聽見了陣陣啼哭,忙加快了腳步。
門一推開,就見虞臨抱着嬰孩在院子裡來回轉悠,手裡還得輕輕颠着。
他面色有點着急。
活像個老媽子。
陸遺風笑出了聲,虞臨正手忙腳亂着,聽他幸災樂禍,不悅道:“笑什麼笑?
趕緊給我找個喂奶的女人來!
”
奇怪的是,陸遺風湊近之後,那孩子就不哭了,瞪着圓溜溜黑黝黝的大眼睛看他。
虞臨覺得稀奇了。
“咦,怎麼不哭了?
”
陸遺風看不出來孩子是男是女,不過這沒什麼妨礙,他伸手,笑得溫柔:“來,我抱抱。
”
虞臨不給。
他抱着孩子讓開,“多不吉利,哪兒有新郎官在新婚當日抱别人家孩子的!
”
陸遺風瞧他那麼寶貝,啧啧兩聲,“護得這麼緊做什麼?
老實交代,哪兒來的?
”
虞臨倒是爽快:“這是我抱回來的童養媳。
”
“……童養媳?
”
陸遺風盯着他瞧,“雲舟,你什麼時候還喜歡殘害幼童了?
這都沒斷奶。
”
“沒斷奶怎麼了?
總有斷的一天。
”
虞臨看了看懷裡的奶娃娃,眼神很複雜,像是嫌惡,又帶了點别的什麼。
“算了,告訴你吧,這是慕容嫣的女兒。
”
“慕容嫣的女兒?
”
陸遺風微訝,繼而,他想到了孩子的父親,東離的太子,百裡雲瀾。
他還想起來了,當初,看虞臨與百裡雲瀾走得近,他還懷疑過……
陸遺風暗覺不妙,心下一凜。
“雲舟,你這是替百裡雲瀾帶女兒的意思?
”
虞臨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胡思亂想什麼?
這孩子以後歸我,和百裡雲瀾沒關系了!
”
陸遺風認定了他動機不純。
“怎麼沒關系?
這不是百裡雲瀾和慕容嫣生的麼?
”
虞臨道:“那又怎樣?
慕容嫣當初害我斷了大好前程,這筆債,就讓她女兒替她來還。
”
“……”
陸遺風覺得他有點不正常了,又或者,這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他在掩飾什麼。
“雲舟,想要女兒自己生,搶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況且這還是東離皇室的皿脈,你别給自己找麻煩。
”
頓了頓,陸遺風微阖了眸子,試探道:“還是說,你是想借此和百裡雲瀾牽扯?
”
“什麼亂七八糟的!
”
虞臨朝他翻了個白眼。
陸遺風還想再說,隻見虞臨臉色一變,瞧向懷裡含着手指的奶娃娃。
他把奶娃娃抱離了些,看起來有點頭疼。
“怪不得一直哭,原來是尿了。
”
果然,一股尿騷味傳了出來,陸遺風幸災樂禍一笑,“趕緊進屋吧,我讓人去弄幾塊尿布來。
”
虞臨硬着頭皮,抱着奶娃娃就進去了。
其實,這一路上,都是臨時找的人給奶娃娃拾掇的,他沒給換過尿布,也沒給擦過屁股。
他嫌髒。
尿布很快就送來了,虞臨把孩子放在床榻上,遲遲下不去手。
陸遺風在一旁圍觀,好笑催道:“再不換就着涼了。
”
“你來!
”
虞臨把尿布一扔,讓到了一旁去。
陸遺風看出來他不會弄了,倒是很樂意幫忙,隻不過,“這不是你的童養媳麼?
被我看光了真沒事?
”
“……還沒斷奶的孩子,你這麼猥瑣!
”
虞臨讓他正經點,趕緊幹正事。
其實陸遺風也不太會,但他略懂,比虞臨這種衣來伸手的貴公子要懂很多。
雖然是沒斷奶的娃娃,但虞臨還是有點不自在,把臉轉開了。
陸遺風打開了襁褓,撲面而來的氣味,讓他動作頓了頓。
其實,他也有點嫌髒,隻是逍遙門裡沒有女弟子,隻能他來幫忙了。
将孩子的小衣服解開,陸遺風成功地将尿布抽了出來,尿布夠厚,外面的襁褓未濕,不用換。
隻是……
陸遺風看着奶娃娃光溜溜的小屁股,眸光閃了閃。
折騰了好一會兒,襁褓才又包起來了。
虞臨轉過頭來,啧了一聲,“行啊你,沒看出來,這是要成家了,所以提前練過?
”
陸遺風笑道:“這叫天賦,不用練都會。
”
虞臨嗤道:“這是哪門子的天賦。
”
這回,他不嫌奶娃娃了,反而嫌起陸遺風來,“還不去洗手?
好大的味!
”
陸遺風沒那麼着急。
他問虞臨:“你确定這是慕容嫣的女兒?
沒抱錯?
”
“什麼意思?
怎麼可能會錯!
這可是我親手……”
孩子是虞臨親手從百裡雲瀾手裡搶來的,定然錯不了。
陸遺風的眼神變得玩味。
“你說要拿做童養媳,可這奶娃娃是個帶把的,雲舟,你到底……”
虞臨一驚。
“你說什麼?
帶把的?
!
”
陸遺風看他完全不知情的模樣,好笑道:“雲舟啊雲舟,你該不是被坑了吧?
如果慕容嫣生的是女兒,那這肯定不是她的孩子。
”
“怎麼可能不是……”
虞臨幾下子就把襁褓又給拆開了,急匆匆扒開小衣服之後,隻見奶娃娃那裡,确實是有個小把……
虞臨怔了怔。
“難道,慕容嫣生的是兒子?
百裡雲瀾騙我的?
”
陸遺風拍了拍他的肩頭,如以前一樣好意提醒道:“雲舟,别與百裡雲瀾瞎攪和,你喜歡的是女人,不管孩子是誰的,這小東西你還是拿去還人家吧。
”
新婚夜,陸遺風不可能留在這裡陪虞臨,況且虞臨已是弱冠之齡,這些事,他自有主意,陸遺風提醒過,已經盡到了朋友之義。
前頭賓客未散,還鬧哄哄的,他洗了手,徑直去往新房。
他和沈慕蕊的新房在東,沈慕遙和廖聖璎的新房在南,離得不遠不近。
一進新房,陸遺風的目光就朝床邊投去。
沈慕蕊坐在床沿,細瘦的腰闆挺得筆直,那嫁衣做得漂亮,勾勒出她微微起伏的曲線。
從今以後,她就是他的人了。
陸遺風心頭一暖,柔柔軟軟的,像是灑滿了陽光。
他拂了拂寬大的袖口,緩步過去。
沈慕蕊還蓋着紅蓋頭,以她的耳力,也聽不見陸遺風的腳步聲,但是她有小雲。
隻聽小雲道:“小姐,是陸公子回來了!
”
身上頓時就繃緊了。
沈慕蕊心頭咚咚直跳,還沒吩咐出口,就聽陸遺風道:“你下去用飯吧,這裡不用伺候了。
”
這是對着小雲說的。
小雲立即扭朝自家小姐:“小姐……”
沈慕蕊是緊張,也希望有小雲陪着,可小雲隻能陪到這裡,接下來的,她陪不了了。
紅蓋頭上的流蘇微微晃了晃,沈慕蕊道:“小雲,你去吃飯吧。
”
“那……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
小丫鬟一走,陸遺風就上前,将紅蓋頭揭了下來。
眼前驟然一亮,沈慕蕊閉了閉眼。
等睜開,發現陸遺風盯着她的臉瞧,沈慕蕊頓時就不自在了,“脂粉是有點厚,胭脂也塗得太紅了,很難看吧……”
陸遺風輕聲一笑,轉身端了合卺酒來。
入喉微甜,帶了點酸。
味道還不錯。
沈慕蕊眨了眨眼:“這是……”
“這是果酒。
”陸遺風解釋:“你今日未吃東西,不能喝真酒。
”
話音剛落,就有人敲門了。
“進來。
”
進來的是小雲,她手裡端着食盤,上面是幾碟子吃食,這是陸遺風的屬下剛送來的。
沈慕蕊聞到了雞腿的香味。
腹中确實空空如也,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雲把食盤放下,看陸遺風沒有任何表示,就趕緊退出去了。
“餓了吧?
吃點東西。
”
陸遺風把人拉到桌子邊坐下,又把幾個碟子拿出來,都擺到她面前。
沈慕蕊又咽了咽口水。
“真的能吃嗎?
可是璎璎和喜娘都說……”
陸遺風就覺得她這股呆呆傻傻的勁兒很招人疼,掏出帕子幫她擦了擦嘴上的口脂,他溫聲笑道:“我說能就能,快吃吧。
”
沈慕蕊是真餓了,反正是陸遺風讓吃的,那她就吃吧!
陸遺風看她吃得秀氣,就知道自己待在這她不好意思,于是起身道:“我去沐浴,一會兒回來。
”
出了門之後,陸遺風吩咐小雲,讓她一會兒進去給沈慕蕊卸妝。
他自己,則是朝前頭去了。
逍遙門一共七個堂主,陸遺風躲在暗處看了看,發現沈慕遙已經溜走了,是幾個堂主在招呼場面。
他往回撤,真去沐浴了。
回到新房的時候,沈慕蕊已經卸幹淨了一張臉,露出原本的模樣來。
塗脂抹粉固然漂亮,但陸遺風還是喜歡看她原來的樣子。
沈慕蕊見了人,局促起來。
她臉上有着淡淡的紅暈,雙眸閃避,不勝嬌羞。
陸遺風心頭一蕩,還是克制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将人輕輕帶起,笑道:“今夜月色不錯,咱們出去逛逛。
”
沈慕蕊稀裡糊塗被他拉着出了門。
沒走多遠,沈慕蕊就呆住了。
視線所及之處,是綿延不絕的花,她之所以能看清,是因為那些花在夜色裡是亮的!
“這些……啊!
”
沈慕蕊還沒問完,人就已離地而起,陸遺風攬着她細瘦腰肢,将人帶到了最高處的樓頂。
站在這裡,能看見整個山莊的全貌。
除了前頭賓客所在之處燈火通明,其餘地方,皆是瑩亮幽光,幾乎看不到邊!
沈慕蕊抓着他袖子,小心轉了身子将四周看遍,眼眶漸漸熱了起來。
“陸遺風……”
陸遺風溫柔道:“這是我請花解語新培出來的兩種花,一種叫柳暗,一種叫花明,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撒上的磷粉于它們無任何損害,明日起來也還能看。
”
星光熠熠,夜風徐徐。
微風過處,瑩亮幽光似波浪一般攢動,放眼一望,甚是壯觀。
沈慕蕊知道這花了很大的心皿。
她感動得幾乎哽咽:“很漂亮。
”
陸遺風幫她拂開被風吹亂的鬓發,低笑道:“白日裡看更好看,你會喜歡的。
”
沈慕蕊吸了吸鼻子,才沒讓眼淚跑出來。
“你剛剛說,是請了花……花……”
“花解語,就是你不想見的那個朋友,她是百花門副門主,最懂這些,所以我請她來幫忙。
”
陸遺風說得坦蕩。
沈慕蕊想起前頭吃的醋,有點慚愧了。
她咬了唇,抓着他袖子,小聲道:“是我不夠大氣,是不是給你丢臉了?
”
陸遺風摸了摸她臉頰,心情愉悅,便輕聲一笑:“沒事,我臉夠大,随便你丢。
”
兩人就站在高高的屋頂上,夜風揚起大紅嫁衣的輕紗,映着傾瀉而下的月華,遠遠看着,便勾勒出一個美妙的剪影。
不知過了多久,前頭的賓客已經散盡。
沈慕蕊在他懷中動了動,“咱們還要待多久?
是不是該回去了?
”
陸遺風是不着急回房的。
他嗯了一聲,将人攔腰抱起,足尖一點,朝南邊而去。
很快,兩人落在一處屋頂。
雖然沈慕蕊目力不太好,但也知道這不是她們那邊,正疑惑着,就隐約聽見了些動靜。
陸遺風把她輕輕放下來,還悄聲交代:“一會兒别出聲。
”
沈慕蕊還不知道陸遺風藏着什麼壞水,點頭應了。
她被拉着緩緩坐下。
剛沾到瓦片,沈慕蕊就知道這是哪兒了。
剛剛站着還聽不太分明,這會兒坐下了,底下的動靜實在是清晰……
沈慕蕊臉上燒得慌。
她不是單單純純的小姑娘了,知道底下的三哥和璎璎是在幹什麼。
“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還是回去吧……”
陸遺風許久之前已經聽過一次了,淡定道:“當然是來鬧洞房,等過會兒,咱們扔個瓦片下去。
”
“……”
沈慕蕊雖然沒有經驗,但也知道這種時候被吓很不好。
她抓了陸遺風衣服,小聲道:“别這樣,會吓到三哥和璎璎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
陸遺風知道她臉皮薄,權衡一番,隻得答應了。
不過,走的時候,他腳下故意踏出了點動靜,足以叫底下的沈慕遙聽見。
動靜頓時就沒了。
屋子裡。
廖聖璎終于能喘上口氣。
沈穆回來快半個時辰了,洞房花燭夜幹這個她沒意見,可沈穆都不知道歇一歇,她快被折騰得散架了。
如今好不容易停下,她雖然已經四肢無力,還是奮力推了推他。
“我喘不過氣了,快下去!
”
沈慕遙沒動。
他在凝耳細聽,等确認屋頂的人走了,又投入了下一輪的鏖戰。
廖聖璎抗議了兩回,可惜沈慕遙充耳不聞,隻知道埋頭苦幹。
不知過了多久,雲雨方歇。
春日的夜裡不熱,廖聖璎卻出了一身汗,她偏着頭,紅唇微啟,進氣多,出氣少,像一條缺水的魚。
而沈慕遙,他已經盡力了。
翻身往她邊上一躺,是酣暢之後的疲态。
本來身上就全是汗,他還要挨過來,廖聖璎弱聲喊道:“離我遠點兒!
”
這話一點氣勢也沒有,不過,還是能聽出裡面的不滿。
沈慕遙頓了頓。
莫非……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整旗鼓,翻身,又壓了上去,準備再奮戰一回。
廖聖璎一驚,抑制不住地顫了顫。
熾熱的兇膛,幾乎把她最後一口氣壓斷,廖聖璎又氣又惱:“沈穆,你……你給我滾下去!
”
沈慕遙隻以為這是女人慣常的口是心非,不予理會。
廖聖璎頓時就崩潰了。
“沈穆你這混蛋……沒見過女人啊,是要把我弄死才罷休嗎?
你,你,你……”
廖聖璎急哭了。
這好像不是欲拒還迎,沈慕遙趕緊起開了。
“璎璎……”
“别叫我!
你個混蛋!
‘憐香惜玉’這幾個字你不認識嗎?
”
廖聖璎本來就氣短,說完這話幾乎背過氣去。
沈慕遙這才看出她難受,趕緊扶了起來抱在懷裡,幫她順了氣之後,又夠了水杯過來。
“來,喝口水!
”
半杯水下肚,廖聖璎才慢慢活過來。
一有了勁兒,她便負氣推他:“别碰我,你個禽獸!
”
“璎璎――”
“别喊我!
才成親你就這麼粗魯地欺負我!
”
沈慕遙對這個指責有點懵,他疑惑問她:“我……粗魯嗎?
”
他明明,挺溫柔的。
廖聖璎看他滿眼不解又無辜,沒好氣道:“沒完沒了還不叫粗魯?
縱欲過度會死人的!
”
縱欲過度?
雖然沈慕遙沒有認真數,但他記了個大概。
于是猶豫着道:“璎璎,你不是說,單巍能一夜七次?
我絕對還沒有……”
“……你閉嘴!
”廖聖璎腸子都悔青了,原來是因為這話!
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