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歪希(夏威夷),别名三德桅枝(三明治),俗稱檀香山。
”――清,《五洲圖考》,作者不詳。
這是清代對夏威夷的記載,此地之所以出名,是因其特産的檀香木,直接在廣州把檀香砸成白菜價。
明清兩代,對檀香需求量極大。
英國年年貿易逆差,不但把視線投向鴉片,還投向了南洋的檀香木。
為了給中國市場提供檀香,賺取巨額利潤,殖民者把東南亞的檀香木都霍霍完了。
于是,英國人想起了夏威夷,那裡到處都是檀香木啊!
夏威夷國王發現檀香木值錢,直接遷都到檀香木最多的火奴魯魯島。
通過販賣檀香木,國王大建宮殿,享受奢靡生活,購買火器和戰艦,甚至做起統一太平洋的美夢。
國王禁止平民開采,檀香木皆歸王室所有,還把40%的利潤贈送給各島酋長,以鼓勵那些酋長采伐檀香木。
夏威夷各島的平民和奴隸,全部加入砍樹的隊伍,不砍樹的就去種樹苗,田地漸漸荒蕪起來,最終釀成大饑荒。
國王覺得不對勁,下令百姓重新種糧食,但第二年他就去世了。
新的國王登基,受酋長們蠱惑,再次采伐檀香木。
最終把島上的檀香木砍絕,老百姓也餓死無數,并且由于采伐量巨大,供過于求導緻價格暴跌。
當時的英國商人如此描述:“檀香木在廣州一文不值,即使白送給你,也别去碰它。
”
如今還好,随着趙瀚開海,檀香價格不高不低,運回來可以小賺一筆。
中國市場最流行的是莞香,也叫土沉香,其中極品叫女兒香。
多産自兩廣和海南,尤以東莞所産作為正宗。
當然,價錢也相對最便宜。
沉香、檀香、麝香就更貴了,至少也得小富之家才用得起。
李铨運回來的那批檀香木,由于進貨成本極低,利潤也就1000%吧。
貨量不多,沒賺幾個銀子,因為貨艙裡還要裝美洲商品。
船上的貨物,以皮毛居多,還有大量蔗糖,銅錠則用來壓艙底。
另外,還裝有三萬兩白銀,美洲商人喜歡用白銀付賬。
此時中國的金銀比價,已經從明代初期的1:4,逐年增長到1:10。
而美洲那邊,金銀比價卻是1:15.5,可以套取金銀差價,菲律賓有不少商人在幹這事兒。
這種行為,導緻白銀大量流入,而黃金卻不斷流出中國。
大同朝廷對此毫無辦法,因為禁止以黃金為貨币,法定貨币隻有銀元和銅錢。
那麼中國的黃金,就隻能用來做奢侈品,國内商人樂意拿着黃金去兌換白銀。
而随着海貿興盛,白銀和銅錠持續輸入,且越來越多的商賈,不再把銀子埋在地窖裡,沿海地區已經出現通貨膨脹,并迅速沿着河流波及到内地。
南京的米價,已經漲到每斤六文錢,跟糧食産量無關,純粹就是貨币貶值了。
今年的南京米價,極有可能漲到每斤七文錢!
老百姓對此叫苦不疊,工廠的工人正鬧着加薪,就連坐滑竿的打車費也跟着漲。
還有大臣向趙瀚建議,官員工資是不是該跟着漲?
公務員的薪水問題,暫時還不予讨論,過幾年再漲也不遲。
朝廷已經做出決定,從明年開始發行金币,到時候法定币值為1金元=15銀元,1銀元=800文銅錢。
這樣做,或許可以減少黃金外流,前提是嚴厲打擊民間私鑄。
李铨在馬尼拉把貨物散去,又購買南洋貨物,一路運到上海出售。
就連船上的白銀和銅錠,都賣給馬尼拉的大同銀行,換取銀元彙票可在上海購貨,騰出來的船艙也要裝貨。
抵達上海,李铨發現這裡正在拍賣商船。
卻是許多海商交不起罰款,資金鍊斷裂,被官府給強制拍賣。
李铨大喜,一口氣拍得兩艘,船隊規模提升為八艘大船。
“富貴車,坐富貴車嘞!
相公去哪裡,要不要坐富貴車?
”
“富貴車不好,颠屁股,相公還是坐滑竿吧。
”
“富貴車不颠屁股,舒服得很。
”
“……”
李铨正打算進城,在碼頭附近被一群司機圍住。
“富貴車是什麼?
”李铨好奇的望去。
富貴車,就是黃包車!
蒸汽機的用途越來越廣,已經用于鋼鐵冶煉。
先用蒸汽機炒鋼,再用蒸汽機鍛鋼,雖然冶煉技術沒有突破,但鋼産量卻成倍成倍提升。
這種情況,最先在佛山出現。
江南商人用蒸汽機搞紡織,廣東的紡織業不發達,于是就有人用蒸汽機來煉鋼。
人工炒鋼費時費力還費人,換上蒸汽機就舒服了,鍛打時更是優于人工無數倍。
這導緻很多冶鐵工人失業,一些工人幹脆出海謀生,又刺激了海外領土的開發。
而随着鋼産量的提升,鋼鐵價格不斷下降,很多工具也換成鋼制品。
比如,馬車的車圈、車輻和車轱辘(車軸本來就是鐵制的)!
越來越多的富人,把馬車輪子換成鋼制品,并且安裝用于減震的彈簧。
至于車胎,換了許多材質,目前暫定為劍麻。
橡膠還沒有被應用,但南洋種劍麻的已經很多。
這玩意兒耐腐蝕、耐摩擦,還有一定的彈性,完全可以拿來做車胎,某些蒸汽機的傳送帶也用它制造。
富人馬車的更新換代,傳到蘇州又出現突變。
某位馬車工匠,創造發明了黃包車,還拉投資申請了專利。
目前,黃包車在沿海迅速普及,并被命名為富貴車,投資人和發明者正忙着滿地打官司,因為到處都是他們的山寨品。
李铨覺得這玩意兒很稀奇,便笑着指向其中一人:“那我就坐一坐這富貴車。
”
“相公坐好嘞!
”那車夫笑着揮掃塵土。
座椅表面蒙了一層豬皮,又墊了棉布墊子。
李铨一屁股坐下,便感到身體往下沉,卻是減震彈簧在起作用。
車夫明問地點,小步奔跑起來。
其餘車夫,繼續在那裡蹲點等客人,挑滑竿的轎夫卻臉色難看。
“這生意沒法做了,一天也接不到幾個客。
”
“去陳氏車行報名登記吧,等下一批富貴車到了,咱們也改行做車夫去!
”
“我早就報名了,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能拉上。
”
“……”
李铨覺得富貴車挺舒服的,而且速度遠比滑竿更快,價錢又比租用馬車便宜。
他問道:“這車很貴吧?
”
“貴着呢,咱可買不起,都是陳氏車行的車,”車夫邊跑邊說,“整個上海,隻有二十輛富貴車。
想做車夫,得有人保或鋪保,還得再交一份保錢。
拿到車子拉活,每個月要給車行交行費。
”
李铨問道:“那你們能賺多少?
”
車夫笑着說:“交完行費,還剩下不少呢。
客人多的時候,每天能賺七八十文,客人少的時候,每天也能賺三十四文,這是交完行費平攤下來的錢。
不過嘛,換車胎得自己出錢,一個車胎就幾十上百文錢,頂多能拉一兩個月。
客人多的時候,一個月就要報廢一個車胎。
”
李铨仔細計算,一兩銀子八百文錢。
如果不計車胎成本,這個車夫每月的收入,就是1兩多到3兩銀子之間,已經快趕上紡織業的熟練女工了。
江南的紡織工人,學徒月薪隻有三四百文。
熟練工人,月薪可達一二兩銀子。
高級工人,至少也得三兩起步,競争激烈的地方得給四兩。
上海的米價較高,已經漲到每斤十文錢,但底層百姓可以吃更便宜的粗糧。
至于廣東、福建沿海,雖然物價也在漲,但米價反而在下降。
那是台灣、海南不斷開發,朝廷又把越南收入囊中,三個地方的大米,都在低價銷往閩粵兩省。
廣東挨着廣南省,廣州米價竟隻每斤5文錢。
不管怎麼說,市井小民隻要有活幹,日子便過得下去,而且還能留有存款。
車夫咧嘴笑道:“現在這富貴車,都是蘇州那邊産的,車行也在等新車造出來。
以後造車的越來越多,價錢肯定下來,我存十年銀子,說不定自己就能買一輛。
到時候,不用再給車行交錢,拉多拉少全是自己賺,那日子才叫有奔頭呢。
”
“确實有奔頭。
”李铨點頭道。
車夫拉得愈發賣力:“還是趕上了好時候,放在二十年前,累死累活還要餓肚子。
這年頭隻要肯拼命幹,月月都能存錢。
我那幾個兒子,老大就快小學畢業了。
考得上公費生,就讓他去讀中學。
考不上公費生,就去做學徒。
他要是能賺錢了,日子就更好過。
”
“那你就等着享福吧,哈哈。
”李铨也笑起來。
車夫卻說:“我哪是享福的命,能沒病沒災,拉車到五十歲,就謝天謝地了。
多虧了萬歲爺,讓咱們窮人也能賣命賺錢,換以前想賣命都賣不出個好價錢。
這街坊鄰居都說,萬歲爺真能活一萬歲才好,換成别的皇帝就不行,幹起活來都整天擔驚受怕的。
”
李铨感慨道:“是這麼個理兒。
”
百姓的日子越好,願意跟他闖蕩美洲的就越少。
就算日子過不下去,也首選台灣和南洋,誰特麼會去美洲那破地方?